第三十七章 端午臨時,道雄黃酒飲(四)
許仙連連后退七步,面色慘白道:
“大師……何意?”
“許施主,其實(shí)這段日子以來,你自己想必也一定覺得不太正常吧?”
楊間搖頭嘆息道:
“貧僧別無他意,只是想提醒施主,剛剛陪伴于你身側(cè)游湖的兩位美艷女子,其實(shí)并不是施主想象中的逃難良家女,而只是兩條妖孽蛇精罷了。”
“你……你胡說!”
許仙神情陡然激動起來:
“這位大師,我敬你三分,才聽你口出瘋癲之語,但還請你千萬勿要污蔑我家娘子!”
“我家娘子知書達(dá)理善解人意,分明是自小出生于書香門第之家,仁禮教化熏陶下養(yǎng)成的大家閨秀,與我情投意合才共結(jié)為夫婦,怎會是蛇精妖孽之流?!”
“小青雖然平時做事古靈精怪,但可愛動人,更與妖邪沾不得半點(diǎn)關(guān)系!”
“癡兒,還不醒來!勿要被妖孽美色所蠱惑終生?。 ?p> 楊間痛心疾首,言辭凌厲道:
“許施主,到底要貧僧如何分說,你才肯相信,家中后宅的的確確藏了兩條驚世蛇妖?”
許仙的眼里凝結(jié)出血絲,既恐慌又猶豫不決。
最終他狠狠問道:
“大師究竟法號是何?又在何處掛單修行?”
“若不回答此二問,許仙縱然一生與妖孽為伍,也絕不肯再跟大師談上半個字!”
“阿彌陀佛?!?p> 楊間肅然道:
“貧僧法號道濟(jì),是靈隱寺僧人。許施主,你這下可該相信了?”
“道濟(jì)……法師?”
許仙呆住了。
然后他的神情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輕松下來,捧腹大笑。
許仙以手指地,長笑曰:
“道濟(jì)?哈哈哈哈!”
“你就是那個幫我姐夫查案的道濟(jì)法師?那個江湖騙子?”
“枉許某人剛才提心吊膽,竟險些被你給誆騙住。說我家夫人是蛇精妖孽,哈哈哈哈,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楊間不解道:
“貧僧何時成了江湖騙子?許施主,你姐夫可是李公甫李捕頭?”
“若真是李捕頭,你應(yīng)知曉他與我一起查探縣衙庫銀失竊大案之事,更應(yīng)該明白貧僧身份真實(shí)無錯,所言非虛?!?p> “道濟(jì)和尚,你還敢狡辯!”
出于對某種可能性成真的恐慌,許仙此時也顧不得什么風(fēng)度了,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反駁道:
“前幾日我家娘子便與我一起商討,斷定你道濟(jì)是個江湖騙子!”
“比如,若你真有能測算妖孽之能,與我姐夫一起查案甚久,又豈會不知道我許仙就是他的妻弟?”
他憎惡道:
“說來說去,你也就只能愚騙我姐夫這等為了縣尊去留,心亂如麻之人?!?p> “況且靈隱寺這二代弟子,似道濟(jì)和尚你這個年紀(jì)的,要么是「靈」字輩,要么就是「慧」字輩,何曾有過「道濟(jì)」這樣不倫不類的法號?”
“渾身破綻漏洞,休想以此身份哄騙許某!”
許仙怒目直視,隨后過了半刻鐘,才略微平靜下神情,冷聲道:
“法師,若無他事要問,許仙告辭?!?p> “施主請留步!”
楊間仗著身法之便,再度閃身攔下許仙,沉著挽留道:
“原來說來說去,許施主是不相信貧僧的身份?!?p> “既然這樣,為了降妖除魔,造福生民百姓,貧僧在許施主面前揭個老底,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p> 許仙捏起拳頭,仍是冷聲道:
“揭個老底?”
“莫非,大師還有什么別的身份不成?”
他這句話諷刺至極,把家中小青丫頭平時那陰陽怪氣的勁兒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顯然是在講,楊間出家為僧前,難不成是什么騙子毛賊的下流行當(dāng)從業(yè)者。
楊間微笑道:
“許施主,你誤會了。”
“貧僧共有兩個法號,一者為密印寺靈隱禪師所取,一者為我自己所新取?!?p> “貧僧之前的確不是靈隱寺的本地僧眾,所以自取法號時,也無需遵守靈隱寺的規(guī)矩。”
“貧僧是密印寺的云游僧,游走天下,只為斬盡妖魔?!?p> “說了這么多,又有何用?”
許仙不悅,轉(zhuǎn)身欲走:
“法師,你的過往經(jīng)歷許某不愿多聽,還請好自為……”
“阿彌陀佛。貧僧未來余杭鎮(zhèn)時,法號為法海?!?p> “……?”
楊間站立原地不動。
身體僵住了十息上下,面色陰晴不定的許仙,卻又主動繞了回來。
“法海禪師?”
他嘴里發(fā)出疑問,左右打量著楊間的身體。
許仙看著那破舊邋遢的僧袍僧帽,衲衣蒲扇,實(shí)在是很難把這些拉垮玩意兒,與傳聞中降龍羅漢降世的法海禪師給聯(lián)系到一起來。
不過,平心而論,如若拋除這些衣著外物的裝飾,道濟(jì)和尚的相貌倒是的確不凡,或許精心裝扮一番,可能真的會有法海禪師的幾分風(fēng)度。
許仙忍不住道:
“道濟(jì)和尚,你真以為許某是瞎子不成?”
“先前稱我夫人和小青丫頭是蛇精妖孽,現(xiàn)在也敢自稱法海禪師?”
“你可知法海禪師民間威望功德何其之高,若我向外說你膽敢冒充他四處行騙,不出三天,江南道百姓就得蜂擁而來余杭鎮(zhèn),將你活活打死在西子湖邊!”
“出家人不打誑語。”楊間直視許仙:“許施主,貧僧問心無愧,有何不敢?”
“法海就是法海,許施主如果真的不信,盡可對外大肆宣揚(yáng)。”
便再不多言。
許仙氣急敗壞的瞪著楊間,也不說話。
許久許久過后,他才聲音沙啞地艱難問道:
“天下人皆知,圣上賜紫金缽盂,與錦瀾袈裟于法海禪師,為高僧大德之證?!?p> “道濟(jì)和尚你若真是法海,何不把這兩樣給許某一觀?”
好小子,你總算是信了。
楊間微微一笑,順手從懷中掏出那只隨身攜帶的紫金缽盂:
“錦瀾袈裟存放在別處,貧僧一時之間掏不出來。許施主,你且看看這紫金缽盂,是真是假?”
許仙一眼望過去,又上手親自摸了兩下,心里頓時就已經(jīng)有了數(shù)。
皇庭能工巧匠制作的手藝,想要辨認(rèn)并不算難。
在確認(rèn)紫金缽盂真假的那一個瞬間,他幾乎要暈厥過去,身體顫抖不已。
“真是……法……法海禪師當(dāng)面?”
許仙慘笑,思慮再三,對楊間復(fù)又行禮道:
“請恕許某無禮。若禪師不能給出更進(jìn)一步的證據(jù),單憑一張空口,許某仍不能相信禪師之言?!?p> 他神情倔強(qiáng),萬分期待著楊間接下來拿不出證據(jù),或是搞錯了對象等種種烏龍情況的發(fā)生。
哪怕許仙己身其實(shí)也知道,名滿天下的法海禪師,會發(fā)生這種錯漏的概率,恐怕不會超過萬分之一。
要證據(jù)?
楊間丟下蒲扇,撫掌笑曰:
“許施主所求易也!”
“你且附耳過來,聽貧僧妙計……”
“此計如若失敗,亦可證明你家娘子清清白白……”
是林喵喵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