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接著道:“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這人是沖我來的,所以他不會先對你們下手。待會這輛車停下后,你們在車廂里待五分鐘,然后打開車門逃出去,我會在黑暗中掩護你們,這是生存概率最大的辦法。”
“為……為什么要等五分鐘?。俊?p> “因為我要做一些準備工作,否則無法掩護你們,你們先逃出去反而會被他殺掉,請你們相信我。”周銘說。
他沒有繼續(xù)多說什么,他猜這些人會按照他說的做。
周銘重新拉上擋板,手指撥下開關,卡車的大燈隨之熄滅,荒漠中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隨著光的消失,駕駛室里也變得空無一人,失去操控者的車輛憑借慣性向前滑行,輪胎在砂石地里打滑,速度從峰值跌落,前后兩車之間的距離迅速縮減。
車內(nèi)顛簸突然加劇,車廂里的人發(fā)出一陣無助的凄慘叫喊,周銘縱身一躍,跳出車外。
后方,孫恭的視野忽然暗了下來,雖然天上有月,但剛才更明亮的車燈忽然熄滅,突然間的光暗轉化,讓他的視覺短暫喪失,之后,孫恭的其他的感官開始緩慢蘇醒。
荒野中的風沙像幽靈在嘶吼,前方卡車輪胎碾過沙殼地面的聲音清晰可聞。
孫恭聽著風聲和輪胎聲,坐在駕駛室里握緊方向盤,辨認著輪胎聲傳來的方向,駕駛著卡車向對方逼近。
他忽然明白周銘為什么要打碎他的照明燈了,因為他想靠這種辦法甩掉他!
但對方想錯了,他不可能被甩掉,即使僅憑聲音,他也能追上對方。
“砰!”
前車的體型在視野中迅速放大,在他反應過來,踩下剎車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兩車完成了漂亮的追尾,劇烈的震蕩讓整面擋風玻璃盡數(shù)碎裂,玻璃碴子濺了孫恭一臉。
“娘的!”
他又怒罵了一句,搖頭甩掉臉上的玻璃碴子,提起副駕駛上的大刀,一腳踹開車門,縱身蹦下車,快步往前車走去。
既然你主動停下來了,那我就在這里解決掉你!
孫恭邁開大步,沿著卡車的側面來到前車的駕駛室。
當看到在風中微微晃動的敞開的車門時,他呆住了。
駕駛室中空無一人,對方和他一樣下車了……但不一定是停車之后下車的,也可能是車輛行駛的過程中跳了車。
孫恭心里驟然感到失落,他感覺對方就像一只狡猾的狐貍,不斷給他下套,一次又一次的戲耍他,避免和他正面廝殺,只知道一味的逃竄。
他的耐心已經(jīng)被對方消磨殆盡,怒火卻愈燃愈烈,簡直恨不得馬上逮住對方將其虐殺。
孫恭深呼吸,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周圍的聲音,試圖在荒野中聽到對方發(fā)出的聲響。
既然已經(jīng)上當,繼續(xù)像無頭蒼蠅那樣亂找什么用都沒有,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冷靜。
孫恭仔細地環(huán)顧四周,手里緊緊握著大刀的刀柄。
朦朧暗淡的月光只能照亮五米左右的范圍,更遠的地方就只能看到輪廓。
但孫恭能依靠的不僅是視覺,他的五官都很敏銳,現(xiàn)在風很小,夜也很靜,如果有人在這片沙地上快速奔跑,他一定能聽到。
即使只能看到輪廓,但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他也能立刻察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踩著車架,半身探進駕駛室里,嘗試著打開周銘那輛車的車燈,結果失敗了。
開關被破壞掉了,整個中控臺面都被砸得稀爛,車子自帶的電臺在播放早就下載好的行車CD,壞掉的揚聲器滋滋作響,歌手的歌聲變得抽象怪異。
“今天是個好日滋滋滋——呀,心想的事兒都滋滋滋——今天……好日滋滋呀……迎春風~”
孫恭怒起來,又連砸音箱幾拳頭,結果除了聲音微輕之外,歌聲反而更抽象了。
他無奈地拎著大刀站在車外,胸脯起伏著,心中思緒紛亂。
他逃了嗎?他是否已經(jīng)逃遠?
娘的!狡猾的小子!你不配當有關部門的在編人員!
娘的!該死的月亮!白天天氣明明這么好,晚上怎么這么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銘安靜地蹲伏在車的另一側。
他根本沒有跳車離開,空掉的駕駛室只是他給對方展示的錯誤印象,剛才他跳出卡車之后,直接爬到了車底下,跟著卡車一路行駛,直到停下。
而現(xiàn)在,他正在召喚灰門。
豪俠的耐心超出了周銘的預估,不過這反而幫了他。
如果豪俠因為急躁四處游走,反而會打斷他召喚灰門的儀式。
五分鐘過去,灰色的門在卡車的另一面出現(xiàn),周銘抓緊車底的側板,借著臂力將身體一甩,直接就竄進了灰門之內(nèi)。
他撲進裝扮間,關上了身后的門,以最快的速度沖到衣柜前開始換衣服。
其實,倘若周銘只是想要逃避的話,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了。
進入假面舞會的他絕對安全,江湖豪俠不可能進入這個房間。
但逃避并不是周銘的目的,即使這次從江湖豪俠手里逃掉,他也逃不出那幕后黑手的掌心。
江湖豪俠只是那個幕后黑手向他伸出的觸手而已,對方真正的本體隱藏在很深很深的黑暗里,光是斬斷這根觸手,并不能看到對方真正的面目……而周銘想要揪出對方!
他想知道江湖豪俠為什么知道他就是獵人。
還想知道對方是怎么知道他要去三羊村的,又是怎么埋伏自己的。
只有搞懂了這些問題,他才能知道是誰在背后想要殺他,自己真正的敵人又是什么東西!
……
五分鐘已經(jīng)過了,一直蜷縮在車廂里的眾人還多等了幾分鐘。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車停下來之后,那個扛著大刀的怪人的確沒有來殺他們,反而一直默立在車外,似是在等待什么。
幾個男人躡手躡腳走到車門邊上,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若有若無的月光從頭頂?shù)耐L窗漏進來,沒能照亮大家的臉龐,卻照亮了懸浮的微塵。
那幾束光柱像柵欄一樣分割了車廂最外和最里的空間,膽子最大的人和最小的人,分立兩處。
他們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即使互相看不見臉也不要緊,此時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樣的,他們甚至不想開門逃跑。
在不確定開門之后是否會被殺死這件事前,他們寧愿保持現(xiàn)狀,維持這種將死未死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