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生一世

　　很快便到了2005年，高一下半學期開始了。2月14日是情人節(jié)，方婕妤那天總共送出去三封信，聽起來怎么這么生猛。

　　第一封信當然是給王大志的，情人節(jié)就是他們的節(jié)日啊，最適合表達愛意，方婕妤這種活潑膽大的女生當然要用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受來描述對王大志深深的依戀，寫出那些平凡而動人的情話不足為奇，依然是郭偉送信。

　　第二封信是寫給顧方舟的。她和顧方舟其實一點也不熟悉，只是初一時候同學說顧方舟和王大志學習好，但是又比較熟悉，因為整個初中顧方舟每天都和王大志形影不離，男朋友的朋友也算自己的朋友嘛。她在信里說了當時同學的介紹，并表示自己當時看上了王大志，希望他好好學習，繼續(xù)保持優(yōu)秀。顧方舟和王雨琦在同一個班，所以這封信是王雨琦送的。據(jù)王雨琦的描述，顧方舟聽說是方婕妤寫的，直接就扔掉了。

　　第三封信是寫給張儀的，張儀和李帥在同一個班，所以這封信是李帥送的。之所以寫這封信，一方面是因為初中鬧的很不愉快，方婕妤認為有必要冰釋前嫌，另一方面是更重要的原因，她聽李帥說張儀在班里不受班主任待見，邊緣化。方婕妤認為她有必要安慰鼓勵這個當時她覺得很不錯的小男生，希望他能夠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好好學習。

　　其實李帥和王雨琦根本不想幫方婕妤送信，她們都不理解為什么在情人節(jié)給別人送信。她和王大志不是好好的嗎？但是不管自己的閨蜜是啥樣，信還是送了。

　　顧方舟把方婕妤給自己寫信這件事告訴了王大志，并表示自己看都沒看就扔了。聽到這個消息的王大志萬箭穿心，方婕妤怎么是這種女生？怎么可以在情人節(jié)還給別的男生寫信，太讓人失望了。他寫了一封信交給了郭偉，并囑咐她以后不要再給他送信了。

　　郭偉神色緊張地把信遞給方婕妤，方婕妤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打開看到了簡短的兩行字：你太過分了，你真好意思，我和顧方舟暈。我有心上人了，您死心吧！好簡短的信，方婕妤當時看到都懵了，讀了好幾遍，但只關(guān)注到了死心兩個字，在信的背面還有死心的字樣被打上大大的叉號。王大志讓我死心？他不要我了？他看上別人了？當時的方婕妤突然就沉浸在了悲傷里，怎么會這樣？但是來不及思考，來不及痛哭，她告別了郭偉，匆匆回家了。

　　回家后又仔細讀了好多遍信，還是停留在了死心的字眼上，她失戀了。這算是人生第二個挫折嗎？她應該怎么辦？她想不出來怎么回事，她給顧方舟的信里沒寫什么啊，難道王大志變心了？在高中喜歡上別人了？她沒有辦法更多地猜測，因為她還忙于學習。畢竟學業(yè)才是最重要的事，畢竟她要在二中考上大學只能靠自學，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方婕妤沉默了一個月沒有寫信，在路上偶遇也不和王大志對視了，反正對視也是埋怨，也是讓她死心。她也不給王大志打電話了，因為打電話不知道該說什么，就這樣熬到了期末考試。

　　期末考試完就是暑假，高中的暑假竟然沒有作業(yè)，方婕妤就在體育場打了一個月乒乓球，每天打。乒乓球是她喜歡的運動，初二下學期還代表全縣去市里參加乒乓球比賽了，高手田文也去參加比賽來著，因為比賽誤了兩天課，錯過了《醉翁亭記》。

　　當時方婕妤和田文在吉平的中小學生乒乓球比賽中脫穎而出，和三中另外幾個隊友代表吉平縣去市里參加全市的比賽。這是方婕妤第一次去晉長市，坐著當時流行的依維柯，不一會兒就到了晉長。晉長還真的是比吉平大的多，路很寬，城市很整潔，在晉長四中進行的比賽，在學校附近住的酒店。說真的，酒店住著舒服，伙食也不錯，體育老師帶隊還臨時去給他們買了隊服，白色半袖紅色短褲，還不錯。

　　方婕妤在第一輪比賽中贏了，找到了一點點微弱的自信。在半決賽比賽中，女子球隊以第四名結(jié)束了這次的比賽，無緣決賽。而田文所在的男子球隊戰(zhàn)績不錯，因為有高手田文嘛，其他隊友都輸了，就靠著田文一個人挨著和對手打，打到最后幾乎要脫水了。對手李陽是個很帥氣很陽光的小伙子，不過田文一點也不輸他的氣質(zhì)。如果能有一個隊友贏，田文也不至于到最后精疲力盡實在沒有力氣，最終男子球隊以晉長第二名的成績結(jié)束比賽。

　　去晉長那次，方婕妤發(fā)現(xiàn)晉長的孩子們都在專門的俱樂部學打球，而她和田文都是靠自己琢磨。市和縣的差距凸顯，更別說首都和縣的差別了。但是他們靠自己已經(jīng)很厲害了，當時如果是單打比賽不是團體賽，田文應該就是全晉長男子第一名了。雖然他們從小進行專門的訓練，但打不過田文的。

　　在外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天賦和努力顯得尤為重要。在那次比賽中，各個縣區(qū)的同學們還進行了交流。方婕妤和一個陽沁縣的參賽女隊員交了朋友，她送給方婕妤一個筆記本，希望能對她的中考有幫助，還記上了彼此的電話號碼，方便日后聯(lián)系。他們也確實聯(lián)系了，只是方婕妤聽不懂陽沁話，時常出現(xiàn)交流困難。

　　2005年9月，升入高二。打了一個月乒乓球的方婕妤突然釋懷了，她覺得無論如何都需要給王大志解釋一下給顧方舟的信，并詳細描述了自己這幾個月的處境，毫無保留地將心事袒露給王大志。她愛他，還愛著，從來沒有變過，希望他還能愛她，她會改正所有的錯誤。郭偉說之前王大志說過不讓再送信，方婕妤說你去送，不要再給我拿回來，結(jié)果是王大志收了信了。喜形于色的方婕妤開心極了，他只要收信就代表還愛她，他看了信一定會相信她，一定還會愛她。

　　這封信之后，王大志看到方婕妤的臉色好了很多，對視的語言里也充滿了寵愛，他原諒她了。每到周末，王大志踢球，方婕妤打乒乓球，一中的足球場地和乒乓球場地挨著是為了方便他們談情說愛嗎？方婕妤時常偷笑。但是他們又都很羞澀，彼此觀望，都沒有走近說過話，還有就是王大志總是和一群男生踢球，一直和男生們待在一起，方婕妤根本沒有機會過去說話，就只能遠遠地觀望對視，仿佛又平添了一份情趣。

　　全市征文比賽，主題是神農(nóng)炎帝。我們都是炎黃子孫，炎帝也在全國很多地方留下過自己的足跡，而吉平也是炎帝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方婕妤也參加了征文比賽，她寫的題目是《傳情傳行傳千古》，數(shù)學老師讀了她的文章不相信是她寫的，看來數(shù)學老師還是低估了這個當初的學霸。方婕妤初三時候就寫過文章《當愛成為習慣》，把對理想的追求、對愛人的堅定、對生活的熱愛寫進了文章里，被語文老師贊不絕口地點評：“你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

　　高中時代的方婕妤周末的時候除了打球基本都在新華書店看書，她翻閱各種各樣的名著，吸取偉人名人的思想。高中語文老師也對這個優(yōu)秀的學生寵愛有加，他每節(jié)課都會剩十分鐘等著坐在講桌旁邊的方婕妤問問題，方婕妤大部分時候都是和他交流讀完名著的感受。

　　有一天方婕妤說：“感覺偉人們的思想是有很大差異的，用不同的思想和觀念都可以成功，都可以創(chuàng)造偉業(yè)，但是我很迷茫啊，我不知道哪種價值觀最適合我?！闭Z文老師說：“說明你看的書還不夠多，你的思想還不夠深刻，你對名著的理解還過于膚淺，人世間乃至全宇宙都遵循同一個規(guī)律，只是表現(xiàn)形式不同罷了?！?p>　　方婕妤一直致力于這個問題的解答，慢慢地有了答案，但是還是不夠清晰。讀書和閱歷都得跟上才行，人是很難跳出自己所處的年齡和閱歷的。所以我們大可不必在將來對現(xiàn)在的自己懊悔和埋怨，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都是不同的，觀念一直在變，成長永不停歇，永遠在路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最讓方婕妤難過的是，人生路上的導師語文老師早早就去世了。老師從來不對同學們發(fā)火，只是精于自己的教學。高考完考上大學方婕妤請老師們吃飯時，給語文老師打電話，結(jié)果是他妻子接的：“你是誰？他，，，他前兩天已經(jīng)去世了?！彪娫捘穷^的方婕妤只覺得當頭一棒，他才四十多歲啊，：“額，，我是他的學生，我考上大學了?！彼拮诱f：“哦哦，祝賀你啊，在天堂的他能看到，他會替你高興的?！?p>　　掛了電話的方婕妤瞬間淚流滿面，為何好人不長壽，壞人卻長久？難道老天爺沒有眼睛的嗎？為什么要讓善良的人得病，讓兇惡的人一直為非作歹？她不能接受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她生氣她憤怒，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這就是生活啊，這就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們能做的只有保持平常心，保持樂觀向上，努力地生活著堅持著，誰能任性不認命？！

　　高中時候方婕妤在體育場和各種各樣的人打球，中年大叔、初中小學的小男生、同齡人等等。她還在體育場見到過語文老師，語文老師禮貌地和她微笑，遠遠地看著她打球。如今卻天各一方，愿在天堂的老師開心快樂沒有病痛的折磨。

　　升入高二的方婕妤對學習充滿了興趣，每門課都買兩本復習資料。高二進行了文理分科，方婕妤、王大志、顧方舟、王雨琦、李帥、郭偉全部都學了理科，真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方婕妤經(jīng)常做題做到半夜，因為做題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興奮了，能連續(xù)做兩個晚上，到了第三天晚上倒頭就睡。方婕妤在高考中能考上大學，主要歸功于高二的用功。

　　在一個風清氣正的秋天的下午，方婕妤突發(fā)靈感，寫了幾句詩：有一種感覺叫妙不可言，有一種思念叫摸不著邊，有一種愛情叫今生不變。情隨事遷，時空轉(zhuǎn)變，我心不變。當然，這些句子肯定會以信的形式送到王大志那里，感情持續(xù)發(fā)酵，這些美妙的詞語總是信手捏來，下筆成章。并在信的最后寫了一句：過幾天我要去拿你的筆記本看看。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心情很好的方婕妤放學后去了一中的校園，徑直來到了王大志的教室的窗臺前。王大志看到了她，她用嘴型說著：筆記本。王大志看懂了，卻不知道在埋頭寫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才把筆記本傳過來，拿到筆記本的方婕妤揮手再見?；氐郊依?，方婕妤仔細地看王大志的筆記本，也沒有記多少筆記啊，寫的字和她的字一樣難看，還真是一對兒。

　　筆記本有半本都是空白，方婕妤漫不經(jīng)心地往后半本的空白也翻了翻，突然看到在一頁紙上寫著：方婕妤，5201314。這一行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客耆床欢?。第二天中午方婕妤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問王大志那行數(shù)字啥意思，王大志說:“不，不知道，不是我寫的?！比缓缶挖s緊掛了電話。下午到了教室，方婕妤問了同學們這行數(shù)字的含義，同學們都嘲笑她書呆子：“這都不懂？是我愛你一生一世?！?p>　　啊？？？方婕妤被這行數(shù)字的含義驚住了，在他的筆記本上不是他寫的？方婕妤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情話震住了，她開心、興奮、質(zhì)疑、滿足，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直寫信說愛他，突然有了回應，又開始坐立不安，茫然失措。

　　她臉紅了一晚上沒睡著覺，卻又看不進去書，就這樣呆坐了一晚上。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對愛情的懵懂、執(zhí)念、誓言，對心愛的男生的回應的慌亂，都記錄在了那個無眠的夜晚，那時的她天真地相信愛了就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