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冤家

　　*

　　翟羨逢正式出院時，我已經在外地滯留了近半年。

　　法院判決書遞到始作俑者身上時，那個女孩出乎意料地平靜，反而她的家長在法庭上鬧了個天翻地覆。

　　隔著層層人群，我望著這場收尾的鬧劇，始終一言不發(fā)。

　　判決書下來后，女孩道了歉。

　　“對不起。”女孩深深鞠了一躬。

　　我沒有表情，她卻趕忙解釋：“說這句話不是為了原諒，是為了我自己?！?p>　　看著法院兵荒馬亂，我終是沒有對那個女孩說一句話。

　　不是不原諒，只是覺得一切都早已經沒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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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法院時，戚漾兮抬頭望了一眼冷鋒過境的天，竟然難得表露出幾分對秋天的感慨。

　　“果然，你還是于心不忍吧？”她輕聲問我，“那個女生并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后果，也還單純，所以你才悄悄退讓了一步。不然，她要承擔的刑事責任可能更重?！?p>　　“無所謂了?！蔽覈@了一口氣，“學校已經開除了她，她也需要等到明年才能高考，高校是否愿意錄取她也還是個未知數。她的一生因我變得晃蕩，我沒有必要死逼不放。”

　　戚漾兮搖搖頭，終是沒再說什么。

　　走出法院大門，戚漾兮踩著高跟鞋走下臺階。

　　我一時沒有動作，站在第七十二級臺階上，看白云被壓得如何低。好像觸手可及的天空，我卻怎么也抓不住。

　　“戚漾兮，我想，接下來一年先暫時擱筆?！蔽彝蝗婚_口了。

　　戚漾兮聞聲回頭，眼睛微微張大了些，看起來似乎有些意外?？伤龥]有回答我所說的話，平靜得，好像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一天。

　　“為什么呢？”她語氣頭一次如此柔和。

　　“我開始有些不明白了。”我語氣惘然，“我寫作究竟是為了什么？名譽？金錢？熱愛？”

　　“那你停筆一年，就能找到答案嗎？”話雖是這么說，她語氣里卻沒有怪罪的意思，好像只是單純的好奇。

　　“也許不能?！蔽艺f，“但是我知道，我不停下來，我這輩子都只能跟著前人亦步亦趨了。我不想，我想走一條屬于我自己的路。”

　　戚漾兮笑了，她說：

　　“常攸嘉，你真的很通透?！?p>　　*

　　乘飛機離開本地那天，我和翟羨逢坐在飛機上看電影。我本想學電視劇里女主，自然而然地靠到他肩上去，奈何頭等艙的座位太寬，費勁心思頭也沒能挨他肩上，鬧得我有些窩火。

　　看出我的惱火，翟羨逢忍著笑，一把把我的頭摁到了他的肩上。

　　“滿意了嗎？”他說。

　　“你快松開！”我趕忙低聲驚呼道，“我腰硌著扶手了，要死了！”

　　他臭不要臉地往我臉上湊，我死命朝后躲。一個美女空姐路過，看見我們以一種奇怪的姿勢“你儂我儂”，立馬別過頭，假裝什么都沒有看見，微笑著問后排乘客是否需要用餐。

　　我慶幸頭等艙人不多，不然我老臉都給丟盡了。

　　軌跡得逞的翟羨逢在我臉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又摟著我繼續(xù)看起了電影。

　　“乖，回家再說，干什么都行?！?p>　　我：Hello？？？不是您先開始的嗎？

　　我抱臂，身子忍不住一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恨不得馬上下飛機拿手機發(fā)一條求助帖——

　　大家好，我老公今年近三十歲，年紀輕輕就已經開始油膩了，我該不該離婚？

　　*

　　在外逗留了半年多時間，回家也變得像一趟旅行。好在這段時間家里一直有人打掃，才不至于讓我和翟羨逢回家住灰塵里。

　　我回房間簡單沖洗了一下，出來時，看見翟羨逢正坐在沙發(fā)上辦公。不得不說，他戴眼鏡的時候還挺斯文的敗類的。

　　我不動聲色地坐到他身旁，手悄悄撫上他的鍵盤，用妲己似的聲音惡心他。

　　“親愛的，你真忙，我給你按按肩……”

　　翟羨逢瞇起眼睛，直覺沒好事。

　　我故作泫然欲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太辛苦了，想補償你?！?p>　　“行，你幫我按按肩?！彼膊豢蜌?。

　　我忍住罵娘的話，任勞任怨地按了起來。

　　“誒，你力氣怎么這么??？”

　　“你這水平，進按摩店會被開除的?！?p>　　……

　　我拼命深呼吸，克制住了揍他的沖動，背地里對惡狠狠瞪他，他回頭時又趕緊換上一張諂媚小人臉。

　　終于完成了這討人厭的按摩，我這時握緊拳頭，把手伸到他面前。

　　“親愛的，給你個東西?！?p>　　“什么東西？”他警惕了起來。

　　“就一個小玩意兒，高中買的，剛剛在房間翻到了，想給你個驚喜?！?p>　　他將信將疑地伸出手，卻在看到手里的東西時被嚇得大叫一聲，整個人差點從沙發(fā)上彈起來，電腦還差些被摔個粉碎。

　　是一只蟑螂。

　　當然，是玩具蟑螂。

　　對，翟羨逢從小就怕蟑螂。

　　我笑得直不起腰，趴著沙發(fā)上死命捶墊子。

　　意識到自己被耍，他目光陰沉起來，俯下身攬住我的腰，在我耳邊咬牙低語，“你想死是不是？”

　　我一臉無辜，“你不是說，回來干什么都行嗎？”

　　“是啊，干什么都行，干我行不行？”他冷笑，摘下眼鏡。不是斯文敗類了，是純敗類。

　　我心里大叫一句“臥槽”，意識到目前戰(zhàn)局對我沒有好處。我剛想往后縮，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腰。明知我怕癢，好惡劣地捏了捏，讓我整個人都軟化在沙發(fā)上了。

　　意識到他想做什么，我急了，趕緊指了指客廳一個角落，“大哥你快停！我放了錄像機！”

　　我才不想演活春宮！

　　就在翟羨逢愣神間隙，我飛快跳下沙發(fā)，飛奔進二樓臥室，剛準備關門，翟羨逢便一把掰住了臥室門。

　　我用力，關不上，他卻突然疼得呲聲，嚇得我趕緊又把門打開了。

　　“你沒事吧？該不會傷到傷口了吧？”

　　他抬頭看我一眼，下一秒趁我不注意，就一把攔腰把我扛到了肩上。

　　“常攸嘉，給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輕敵?！?p>　　我光榮地被他甩到了床上。想跑，然后又被拉住腳踝，困在這小地盤里沒法動。

　　“白日淫喧，你真不要臉！”

　　“現在是傍晚，進入狀態(tài)天就黑了?！彼聿恢睔庖矇选?p>　　我被氣笑了，“狗東西，哪里學來的，油嘴滑舌。”

　　他學著我一貫無辜的模樣，眨眨眼，“你不也想嗎？”

　　“我想你……”大爺！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惡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把我剩下的話全堵了回去。

　　罷了罷了，春宵苦短，躺平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