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問題了?!?p> “嗯?”
“張賊眉死了。”
通訊器那頭的夏至并沒有如東方遠(yuǎn)榮設(shè)想的那樣大喊大叫起來,而是極為平淡的說:“知道了,你和磚姐先回旅店?!?p> 東方遠(yuǎn)榮皺了皺眉,說:“你好像早就知道這事了?!?p> “修女剛剛傳來了新的指示,要求我們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盡快趕回神都。但回神都最早的列車也是明天的,而且……你們還是先來旅店一趟吧,我這邊是緊急事態(tài)?!?p> -
夏至所謂的“緊急事態(tài)”也不是那么緊急,但是非要說也確實不是個小事情。
東方遠(yuǎn)榮一走進(jìn)旅店的公共區(qū)域,就看見了蹲在桌子上傻笑的陳浩;在往旁邊看一眼,是在沙發(fā)上打滾的千,以及試圖讓千停止?jié)L動的夏至。
“……這什么情況?”
“這個家伙認(rèn)為自己是一只橘子?!毕闹林钢惡普f,又指著千說:“至于這個,他知道自己是人,但是他比橘子的毛病更大?!?p> 東方剛想說毛病再怎么大好歹知道自己是個人,這就比陳浩好上不少了。
哪知千扶著沙發(fā)背跪坐起來,扭頭看向他,莞爾一笑,掐著嗓子喊道:“東方哥哥~”
“……這毛病確實比橘子要大些?!?p> -
陳浩不得不承認(rèn),發(fā)酒瘋把自己當(dāng)做橘子是個很羞恥的事情,把浴缸當(dāng)做果盤在里面睡了一晚上同樣也是件羞恥的事情。
更羞恥的是這一切他的同學(xué)們都看在眼里,他們甚至試著阻止過,但是他依然堅定地認(rèn)為自己是個橘子。
但他依然覺得自己比千要好不少,千對著一條流浪狗唱了一晚上的情歌。
被千的歌聲吵了一晚上的東方遠(yuǎn)榮怒氣沖沖地沖到他的房間質(zhì)問道:“你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醉成那個鬼樣子?!”
“真沒喝多少,就是那個假酒勁兒太大了?!?p> 東方遠(yuǎn)榮并不是很信他的話,翻了個白眼,一手提著陳浩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拎著陳浩的小行李箱拖去了樓下的公共區(qū)域。
正巧夏至也拽著千從外面回來,看見他們,點點頭,拿出了兩張車票。
“這就回去了?”大概是唱了一晚上歌的原因,千的聲音聽著有些啞,“昨天沒發(fā)生什么事吧?”
“也沒什么大事吧,”夏至想了想,說,“就是張賊眉死了而已?!?p> 陳浩僅剩的一點困意瞬間蒸發(fā),他麻溜地站了起來:“什么?!死了——?而已?!這叫沒什么大事嗎?”
“昨天我上酒館領(lǐng)你們二位的時候就說了這事,你們的反應(yīng)可平淡了,還在口頭斗地主,四個二帶兩個王什么的。你們不記得了?”
東方遠(yuǎn)榮看向夏至,張嘴剛要說什么,磚姐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
千抱住自己的腦袋,苦澀道:“完全沒有印象,我最后的記憶停留在……”
停留在不帶腦子簽了個契約那。
他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似乎在發(fā)酒瘋的時候干了件蠢事。一轉(zhuǎn)頭看見陳浩那副“臥槽完蛋”的神情,就知道他大概率也簽了那個什么契約。
“我去上個廁所!”
“我肚子不太舒服,去吐一下!”
他們一起跑進(jìn)廁所,“啪”地鎖上門,開始在各自的空間石里翻找那份契約。
“你還記得我們簽了個啥玩意兒嗎!”
“不記得,我只記得我在伸張?zhí)ゑR的正義!……找到了!”千說著掏出一張卷起來的黑色紙筒子。
陳浩深吸一口氣,盯著千手中那張慢慢展開的紙。
他們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簽名,用的是銀色的墨水,在黑色的紙張上亮得刺眼。
黑底,銀字,是契約中束縛力最強(qiáng)的一種。
千心里咯噔了一下,一閉眼直接將整張紙拉開。
契約的內(nèi)容很短,只有兩行字:
[尋找并揭露鐘鳴及其家人死亡的真相,在此期間,需要無條件服從鐘鳴,否則會以同樣的方式死去。]
-
去往的列車站的路上,東方遠(yuǎn)榮、夏至和磚姐一直在討論張賊眉的死,誰也沒有注意到另外兩個人故意落到了后面,鬼鬼祟祟地討論著什么。
“你覺得我們能解除契約嗎?”
“這是最高級別的契約吧?應(yīng)該只能由甲方撕毀,否則我們就會…唔,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死去?!?p> “不是哦,只要你們找到他們死亡的真相,就算交易成功了,契約自動銷毀?!?p> 他們愣了一下,回頭果然看見那個小女孩笑臉盈盈站在他們身后三米的地方。
“行啊老妹,你竟然還敢出現(xiàn)??!”
“我很抱歉,但是你們現(xiàn)在不能回神都?!辩婙Q輕聲說,“所以,我需要你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毀掉通往神都的列車……或者說,軌道。”
-
列車軌道是以刺晶白鋼為原料制造、以靈力驅(qū)動控制的。平時會分散隱藏在地面下,在列車即將來臨時從地下升起組成軌道。
列車行駛的路段軌道大多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但在靠近車站的路段,軌道會平滑下降,靠近地面,保證乘客上下車方便。
要想在不傷害其他乘客的基礎(chǔ)上毀掉軌道,就需要在軌道從地底升起,而列車尚未抵達(dá)的那個時候動手。
在軌道升起正常、列車行駛速度正常的情況下,他們大概有5-8秒的時間。而在這不到十秒的時間內(nèi),他們需要對軌道造成短時間內(nèi)無法修復(fù)的損傷,同時還有盡力不被人發(fā)現(xiàn),難度不亞于復(fù)活賊眉鼠眼并勸這倆改邪歸正。
“如果我們可以截斷軌道內(nèi)的靈力流,列車就會因為失去動力停下,這樣就可以爭取到將近一分鐘的時間。”陳浩建議道。
“這是個好方法,但你覺得咱有能力截斷靈力流嗎?”
陳浩沉默了。
他現(xiàn)在因為失憶根本不記得靈力的運轉(zhuǎn)和使用方法。而千又是個比較擅長潛行、暗殺一類的的馭靈者。一般來說,他們根本不可能完成鐘鳴的命令。
“你覺得我們能再拉個幫兇嗎?”
“怎么拉?告訴他們我們喝了假酒稀里糊涂地簽了個契約?”
“他們應(yīng)該不會見死不救……吧?!鼻Р惶隙ǖ卣f。
“也可能避免我們死得太痛苦,給我們個痛快?!?p> “那我們還不如自己臥軌……”千愣了一下,驚喜地一拍大腿,喊道:“有了!”
陳浩看著千激動又帶有些許歉疚的眼神,頭皮有些發(fā)麻,心中隱隱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果然,千抓起他的手,說:“等軌道一出現(xiàn)在地面上,你就假裝被人推下去,卡在軌道里面動不了的那種。然后我再飛撲下去砸軌道,救你出來。在這種情況下,軌道里的靈力流會被緊急截斷!”
“……???不,你別想了,我不會干的?!?p> -
半個小時后。
“有人掉下去了!”
“緊急制動呢!緊急制動的拉桿在哪!”
一個黑發(fā)少年從慌亂的人群中沖出,跳下軌道。一片紗幔似的霧氣緊跟在他身后,從月臺上躍起,瀑布一樣砸向軌道的連接處。
霧氣持續(xù)不斷地以瀑布的形態(tài)落下,砸在軌道上。一兩道細(xì)小的裂紋出現(xiàn)在連接處,但遠(yuǎn)遠(yuǎn)不到讓軌道斷裂的地步。
千回頭看了眼月臺上那些還在找緊急制動拉桿的人,對陳浩道:“計劃失敗,你趕緊爬出來,我們搞個假死,日后有機(jī)會再復(fù)活回神都!”
“我真被卡住了!”
“啥?!我不是跟你說橫著跳下來嗎?。 ?p> “我是被踹下來的!”陳浩咬牙切齒地向月臺望去,“等我爬上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混賬也踹下來!”
“……我覺得你可能沒這個機(jī)會了。”千看著軌道上那一層細(xì)碎的裂紋,以及高速駛來的列車,有些猶豫是該自己跳上月臺,還是把陳浩的腿鋸了一起跳上月臺。
“對不住了浩子!回去一定給你整個比真腿還好使的假肢!”說完,他的手中出現(xiàn)了一把砍刀,對著陳浩的腿就要剁下去。
就在這時,千感到手腕一陣劇痛,砍刀脫手飛了出去。
踢掉刀的夏至像蜻蜓一樣穩(wěn)穩(wěn)落在他們和列車之前。她的左手手背上畫著一個形狀怪異的字符,她右手點了點左手手背,字符泛起淺紫色的光,跟隨著指尖從手背上飄起,落到了軌道上。
“暗魘十符,第四符,苛?!?p> 印在軌道上的字符陡然變亮,閃電狀的紫色裂紋以字符為中心在軌道上展開。不過一息間,軌道便沿著裂紋碎裂成無數(shù)碎片。
陳浩動了動之前被卡住的腿,拽著千就往月臺上爬,千卻像中了邪一樣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沒必要吧……”
不遠(yuǎn)處傳來無數(shù)尖叫聲,陳浩這才發(fā)現(xiàn),裂紋甚至蔓延到了更遠(yuǎn)處的軌道上。目所能及的軌道全部碎裂,列車失去依托從半空墜下,二十節(jié)車廂堆疊著砸在地上,橫躺著沖進(jìn)車站,撞毀了月臺的三分之一。
哭喊聲與尖叫聲將愣神陳浩拉回現(xiàn)實,他猛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軌道上移到了月臺的角落——遠(yuǎn)離墜毀的列車和崩塌的月臺的、絕對安全的地方。
“我倒沒想到破壞面積會這么大?!毕闹恋吐暤?,“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
陳浩看著列車的殘骸,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謝謝——但是她導(dǎo)致了一整列列車墜毀,無數(shù)人傷亡。
你不該這么做——但如果她沒有摧毀軌道,現(xiàn)在他就只剩一只腿了。
千終于緩過一口氣,站起身說:“應(yīng)該還有人幸存,我去幫忙救援……”
夏至卻一把拉住千的胳膊,將他拖了回來:“東方遠(yuǎn)榮的魄靈偏重于‘保護(hù)’和‘維持’,這種時候最能派上用場。趁現(xiàn)在讓他多消耗一點,這樣你們把他騙上去客音王國的列車時,他也沒精力想太多?!?p> 陳浩警惕地看向她:“你……”
“很有意思的契約,就是你們虧得有點大。”她拍了拍陳浩的肩膀,“契約還是我?guī)湍銈兎胚M(jìn)空間石的,這玩意兒可不興擺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