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連結(jié)線斷裂,魔魘神的靈魂從啤酒的身體中抽離。
陳浩松了口氣,忽聽見花辭說:“這才剛剛開始呢,接下來才是最難的地方……”
魔魘神的靈魂脫離宿體后反而擺脫了骷髏的鉗制,更多的鐵絲糾結(jié)在一起,編織著靈魂外層的盔甲。
藤蔓拉扯著鐵絲,卻無濟(jì)于事。
夏至長嘆一口氣,從空間石里又拿出一把手術(shù)刀遞給旁邊的千:“用這個在啤酒的心口處畫個十字,這把刀可以延遲傷害,等到陳浩對魔魘神的靈魂造成同樣的傷口時你再發(fā)動傷害,這樣就可以弄死他了?!?p> 千接過手術(shù)刀,和滿臉寫著為難的陳浩對視了一眼,說:“在啤酒的心口畫個十字倒是很簡單……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怎么讓陳浩在魔魘神的心口畫十字?”
“花辭繼續(xù)用藤蔓牽制鐵絲,磚姐去剪多余的鐵絲順帶吸引魔魘神的注意力;你畫完十字就背上陳浩,揮動你的小翅膀飛高點,把陳浩往魔魘神身上一扔,砸他個措手不及。陳浩你再眼疾手快一點,用你的無雨在魔魘神胸口戳兩筆。”
磚姐活動了一下肩膀,說:“我沒問題。”
“我也沒問題。”小花跟道。
陳浩看著飄得高高的魔魘神,不敢保證自己能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wù):“我盡量吧……”
千一副便秘的表情,齜了好一會牙,干澀地說:“可是,我不會飛……”
“哈?!”
“我知道我龍化形態(tài)有對龍翼,但是,這個和裝飾差不多…我,不會飛……”
“你再說一遍?!”夏至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揪著千的領(lǐng)口搖晃道,“你他媽這么大一對翅膀就一裝飾?!你腦子怎么不是呢?!”
她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放出瘆人的寒光,千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看斷頭臺的鍘刀,一時間話都說不太清楚了:
“腦,腦子,偶爾,也也也可以是……”
“你真該感謝自己沒媽,不然她看了你這蠢樣也得把你塞回肚子里回爐重造!”
陳浩連忙把夏至摁回地上,喊道:“你冷靜點!你傷口在飆血??!你現(xiàn)在跟個血腥噴泉一樣!不會飛而已,沒必要動這么大氣,讓千想點別的辦法就好了!”
“對對對!我臂力很不錯的!站在地上也可以把陳浩扔上去!”
“……”陳浩抬頭看了看魔魘神的高度,瞇起眼警告道,“我建議你不要動這個心思?!?p> 可惜他的警告明顯不如夏至殺人的目光管用,千沖上去給啤酒的心口畫了個端端正正的十字,又沖回來扛起陳浩跳上神殿的廢墟,一個深呼吸,雙臂掄圓,將陳浩投擲了出去。
陳浩飛出去兩米就臉著地砸在了地上,千愣了一下,趕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幫他抹著額頭上的血,賠笑道:“失誤失誤,再來一次?!?p> 這一次飛出去了三米,依舊是臉著地。
“那個,我手滑了一下,咱們再來一次,這次一定不會出問題……”
“我信你個大頭鬼!”被砸得滿臉是血的陳浩狠狠地給了千一拳,“再讓你扔一次我脖子都得扭斷了!”
“但是這個咱也說得不算啊,你看女同學(xué)們都已經(jīng)沖上去吸引魔魘神的火力了,我們不能放棄啊。”千說,“你覺得小花和磚姐還能撐多久?還有夏至,又被氣得飆血了……不過聽她罵人這么有力氣,應(yīng)該一時半會死不了?!?p> “……她絕對是被你氣飆血的,和我沒關(guān)系?!?p> “最后一次,絕對不會出問題!”千說完,也不等陳浩的回應(yīng),提著他的手臂在空中掄了兩圈,大吼一聲,扔了出去。
這一扔千鉚足了勁,但陳浩飛行的軌跡并不是往魔魘神所在高處飛,而是往遠(yuǎn)處的懸崖飛去。
陳浩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萬丈深淵,發(fā)出被風(fēng)撕得支離破碎的驚叫聲。萬幸在離懸崖還有十米時,就有人抓住他的褲腰帶把他從半空拽回了地面上。
“你們這又是在鬧什么?”楚風(fēng)翎有些嫌棄又有些無奈地問道。
也不知道楚風(fēng)翎消失的這一會是不是洗劫了什么療養(yǎng)院藥房或者保健品倉庫,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陳浩舒了口氣,心想這下直面魔魘神的任務(wù)可以移交給別人了。
“你沒事了嗎?我之前看你好像因為靈力消耗過多半死不活的?!?p> “嗯,我去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死了一遍就恢復(fù)過來了?!?p> “……”他都忘了這大哥精神上有點毛病了。
花辭的藤蔓終于堅持不住,被鐵絲絞成碎屑。血一樣的液體從藤蔓的斷口中迸出,長著尖牙的薔薇花發(fā)出幼童一樣的細(xì)細(xì)尖叫。
鐵絲糾纏成矛刺向花辭,花辭站在原地,雙手從下巴拂到頭頂,變成了另一番樣貌。
長矛停滯在半空中,她仰著那張與魔魘神有幾分神似的臉,靜靜地凝視著他。
鐵絲無力地散開,魔魘神的魂魄卻穿過鐵絲俯沖下來,按著她的臉將她拍進(jìn)地里。
“誰允許你用我女兒的臉了?”
花辭發(fā)出一聲慘叫,頭發(fā)迅速地變著顏色與長短。磚姐從魔魘神背后跳下,骨刃穿過他的脖頸,卻沒能造成任何傷害,她落地時抓住花辭的手臂,一個翻滾,將她扯了出來。
楚風(fēng)翎把陳浩朝魔魘神的方向平拋過去:“交給你了!”
“……誒?”
不得不說,楚風(fēng)翎的準(zhǔn)頭比千好上不少。陳浩幾乎是和魔魘神同一水平線上,面對面擦過。
在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魔魘神朝他露出了一個哀傷又落寞的笑容,但這并不妨礙他召出無雨給這個靈魂的心口處來上一劍。
他重重摔在嶙峋的亂石上,左小腿的骨頭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又不知道因為什么原理彈了起來,砸到試圖前來接住他的千的頭上。
千手中一直攥著的手術(shù)刀飛了出去,夏至捂著肚子上的傷口伸手撿起刀,嘆了口氣。
“他只畫了一刀?!彼v地對楚風(fēng)翎說。
“我就知道最后還是我來擦屁股?!背L(fēng)翎無所謂地聳聳肩,從虛空中拔出一把巨劍。
對于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來說倒已經(jīng)挺不錯了,夏至想,不過還是沒我牛啤。
她用指甲輕輕彈了一下手術(shù)刀的刀片,手術(shù)刀發(fā)出一聲和弦般的嗡鳴,啤酒的心口驟然出現(xiàn)十字傷口;與此同時,巨劍穿過魔魘神的心臟,補(bǔ)全了十字。
飛揚的鐵絲化為齏粉,隨風(fēng)散去。魔魘神的靈魂也在紛紛揚揚的齏粉中開始變得透明。
花辭扶著磚姐勉力站了起來,牽著一個半透明的金色短發(fā)小女孩走到魔魘神面前。
“你的信徒有些話想問你?!?p> 鐘鳴注視著魔魘神,輕聲問道:“為什么要殺死我們?我們明明那么虔誠地信奉著你……”
“因為我已經(jīng)不需要你們了?!蹦|神答道,“就像人族不需要郗洲,君洲不需要北原,北原不需要我一樣,我不需要你們了?!?p> “況且,最先拋棄我的人明明是你們?!?p> 鐘鳴露出一瞬困惑的表情,好像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但她很快變回了平靜的神情,對魔魘神說:“你果然該死?!?p> 魔魘神笑了起來,鐘鳴的靈體在他的笑聲中逐漸潰散,他自己的靈體也變得越發(fā)透明。
“我確實該死……要是能早點死就好了?!?p> “要再給你立個墓嗎?”陳浩問道,“這里埋葬著魔魘神的靈魂、良知、夢想什么的……”
魔魘神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光,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叫季青崖?!?p> 陳浩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魔魘神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閉上眼,為自己編織最后一個幻境。
魔魘神的靈體徹底消散的那一刻,天邊似乎露出了一絲曙光。但是等陳浩真的抬頭看去時,發(fā)現(xiàn)那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這里的天空依然像是冰冷堅硬的巖石一樣黑暗,什么也沒變。
“收拾一下,準(zhǔn)備趕路吧?!背L(fēng)翎說。
夏至倚在楚風(fēng)翎身上,用自己沾滿血污的手扒拉著他閃閃發(fā)亮的銀色頭發(fā),懶洋洋地說:“你們還有什么待辦事項嗎?沒有的話我們該回神都挑墓地了?!?p> 磚姐舉起了手:“我想問個人?!?p> “誰啊,沒給你結(jié)尾款的雇主嗎?”
磚姐左右看了看,撿起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她的畫技很一般,但很傳神。陳浩只看了一樣便通過那個扎手的發(fā)型和神經(jīng)病的笑容認(rèn)出,這是他們在幻境時認(rèn)識的刺猬頭。
夏至也認(rèn)了出來,長長地“喔”了一聲:“他啊,魔魘神的第一代神官,也是魔魘神的好友,是叫…古行云吧?當(dāng)過軍官,但是為了保命謊稱自己有焦慮癥躲精神病院養(yǎng)老去了。不過兩百多年前還是從精神病院出來,加入了客音王國的軍隊遠(yuǎn)征銅漠,最后死在了戰(zhàn)場上。魔魘神應(yīng)該為他立了個衣冠冢,就在山腳那一塊?!?p> 磚姐蹲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緩慢地站了起來:“我去祭拜一下?!?p> “哈?你認(rèn)識他嗎?”
“我答應(yīng)過他,下次見面會告訴他我的名字?!?p> “……???”夏至難以理解地看著磚姐的背影,扯了扯楚風(fēng)翎的馬尾,“你知道她在說什么嗎?”
楚風(fēng)翎反手也扯了扯她的頭發(fā):“再扯我就把你從懸崖扔下去!”
千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說:“我們和那位古行云在幻境里一起飛越瘋?cè)嗽哼^,勉強(qiáng)能算認(rèn)識吧。浩子,咱也去祭拜一下?”
陳浩指著自己骨折的腿,問道:“你背我?”
他連連擺手拒絕:“那算了,我比較想背可愛的女孩子。你有什么想說的話我可以幫你捎一句?!?p> 說什么呢?
他們與刺猬頭的相識只存在于幻境中,現(xiàn)實中的他們是絕對的陌生人。非要說的話……
“精神病院的飯菜真的很難吃,難吃到我覺得打飯阿姨手抖都是一種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