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了?!?p> 陳浩看著一臉坦然的夏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在撒謊——不,這個謊言已經拙劣到不能被稱作謊言了,只能說是隨口的糊弄。那個人造人恐怕……
算了,管它呢。
“你們泡面要什么味的?”
“紅燒牛肉味?!?p> “一樣?!?p> 陳浩打開櫥柜,偷瞄了眼客廳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后,壞心眼地把剩下的幾桶紅燒牛肉面藏在了香菇燉雞面后面,大聲喊道:“只剩最后一桶紅燒牛肉味的了!”
夏至和楚風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抄起手邊的抱枕打了起來。
一顆飛行棋越過餐廳,叮在陳浩腦門上,他嘆了口氣,拿起靠在門邊的拖把走進了廚房。
累死累活做完清潔,扔掉燒水壺的殘骸,陳浩千辛萬苦翻出唯一一個帶蓋的鍋,準備用來煮泡面。剛給鍋里加上水,一轉身差點撞上楚風翎。
“你在這干嘛?”他沒好氣地問道。
楚風翎遞給他一盒冬陰功味的泡面,不開心地說:“我吃這個?!?p> 多半是沒打過夏至,陳浩想著,準備嘲笑他一兩句,要接過泡面時卻注意到了他的袖口。
“你的風衣拿回來了?”
楚風翎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微微一愣。陳浩拿過泡面時他沒能及時松手,泡面外層的塑料膜被扯破,泡面直接從他們手中彈了出去。
他彎腰撿起泡面,重新遞給陳浩。
陳浩神色復雜地接過泡面,看著他欲言又止。
“想問什么就問?!?p> “…人造人的血和人的血有什么不同嗎?”
“什么?”
“你風衣袖子的內側有血。”陳浩拉著自己的袖子比劃了一下,“那是白露的血吧?你們其實…并沒有把她放生吧?”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點了點頭,說:“不過她還活著…應該說還在運轉。修女讓我們稍微給她加工一下?!?p> 無數個問題在陳浩腦中閃過,比如“你這個加工是個什么加工”、“我這個閑雜人員是不是不能參與這個加工”、“加工完了你們打算怎么辦”,張開嘴說出來的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我不會多管閑事的?!?p> “近期不要去地下室?!?p> 陳浩點點頭,打開煤氣灶燒水,撕開泡面,自然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是怎么把燒水壺弄炸的?”
“離開廚房時按了關燈的按鈕,它就炸了?!?p> “?你們一個兩個的,不要把我當傻子好嗎!燈的開關和燒水壺有個p的關系,為什么會炸?。 ?p>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啊……”
“我不信!你肯定對燒水壺做了什么,比如把自動保溫調檔成了無限加熱?!?p> “根本沒有無限加熱這個按鈕好嗎?哪個燒水壺廠家會給你無限加熱???!”楚風翎一邊為自己辯解著,一邊復現著早些時候燒水的動作。在他打開水龍頭的那一剎那,他們身后的灶臺“嘣”地一聲,炸了。
鍋底被炸穿的鍋從灶臺上蹦了起來,扣在了聽到爆炸聲興沖沖趕來看熱鬧的夏至頭上。
陳浩回頭看了眼被炸得黢黑的灶臺,以及夏至手里那個明顯不能用的鍋,氣上心頭,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這兩個人推出了廚房。
“tmd,都餓著吧,我恨你們?!?p> -
陳浩翻遍了儲物間,試圖找出不需要進廚房就能入口的食物?;藘蓚€多小時只找到幾大箱維生藥劑勉強符合他們的要求。
維生藥劑從某種意義上可以算作軍用物資,小小一瓶就能滿足一個士兵高強度作戰(zhàn)一天所需的能量。至于味道如何,那是另外的問題了。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兩分鐘為什么這里會出現這種管制物資,又思考了五分鐘標簽上的“艾比邦邦度味”是個什么味道,最終決定撕掉上面的標簽,讓另外兩人先喝一瓶看看會不會有什么副作用。
事實證明,這玩意唯一的副作用就是難喝。
夏至看到玻璃瓶里的橙色溶劑想當然地認為是橘子味,一口悶下去,整張臉表情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她極力地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道:“超…超好喝,你們快…yue…快嘗嘗!”
陳浩干笑兩聲,放下了手中的維生藥劑:“我看還是算了吧……”
夏至猛速抄起桌上的維生藥劑,另一只手轟擊他的腹部,在他張嘴的瞬間把藥灌了進去。
這個艾比邦邦度味又咸又澀,回味一下還有些發(fā)酸,陳浩扶著茶幾干嘔了半天,想吐卻吐不出來。
他放棄了掙扎,坐回沙發(fā)上,和夏至一起看向唯一還沒有喝的楚風翎。
楚風翎拿著維生藥劑的手有些發(fā)顫,眼神閃爍:“我最近腸胃不太好,要不還是……”
“你是要自己體面,還是我們幫你體面?”夏至陰惻惻地問道。
他看了眼笑容和善的夏至、陳浩,又看了眼手中的維生藥劑,認命地擰開蓋子,閉上眼喝了下去。
“它的味道就決定了它是個只能用在戰(zhàn)場上的二級管制品?!彼訍旱匕芽掌孔尤舆M了垃圾桶。
“現在好像升級成一級管制品,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好管制的?!?p> 陳浩有些奇怪地問夏至:“這個東西不是一直都是一級管制品嗎?”
“據我所知,維生藥劑只有在有軍隊的地方才是一級管制品?!毕闹两忉尩?,“神都的管理比較混亂,每個區(qū)域的管理制度都不太一樣。像中心域,是由警察和審判所的執(zhí)行官負責治安管理,西南域的話,負責治安的就是警察、掃地人偶和相關特殊部門。神都從建立之初就沒有軍隊,維生藥劑在這里一直都是二級管制品,直到前些日子第六審判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硬是把維……”
她忽然怔住了,凝視著桌上維生藥劑的空瓶,沉默了良久,再開口時,語調變得和幽靈一樣,空得令人發(fā)毛:
“我可能知道修女在發(fā)什么瘋了?!?p> 陳浩被她瘋狂中又摻著興奮的眼神嚇得也是一愣,但這點驚嚇根本不足以擊退他的好奇之心:“你知道什么了?”
“只是一個猜想,我還需要一點證據?!彼龔某L翎身上踩過,跳下沙發(fā),沖到了放著通訊儀的桌子前,向南宮肅發(fā)起通話。
楚風翎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腿,低聲對陳浩道:“我們殺了她然后把那20億分了吧?!?p> 陳浩皮笑肉不笑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他可還記著楚風翎坑他簽高利貸的事呢,這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被踩死了也是活該。
南宮肅罕見地沒有接聽,夏至暴躁地踹了腳桌子,沒有留言直接關掉了通訊儀。
“所以,現在可以說說你沒有證據的猜想嗎?”陳浩小心翼翼地問看上去正處于發(fā)飆邊緣的夏至道。
夏至繞著那張桌子來回走了兩圈,冷靜了一點,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這次事件完全是由老妖婆主導的,她的目的有兩個:一、借暴動鏟除領主中與她政見不合的人,二、借由此事證明審判所的無能,要求增設軍隊?!?p> “然后軍隊會成為足以與審判所相抗衡的勢力,她再把領主都換成自己人,整個神都都是她說的算了?!背L翎聳聳肩,說,“我之前還一直以為她是想當審判司所長?!?p> “誰他媽想得到她要建立軍隊?要不是這個破維生藥劑突然被升級到一級管制品我也想不到這茬,臥槽老子真是太聰明了?!?p> 陳浩舉手提問:“既然你想得到,審判所那些人應該也想得到啊,為什么不加以干涉呢?”
“這是個好問題?!毕闹聊笾掳退妓髁艘幌?,道,“大概是因為美貌和智慧是相輔相成的,審判所那些家伙都長得太丑了,腦子也不怎么好使。”
楚風翎揪起沙發(fā)上的抱枕拍在她臉上:“想多了,你除了美貌一無是處。”
夏至拉住他的手腕給了他一拳,又用抱枕在他背上抽了幾下,一邊抽一邊還算認真地說:“老妖婆打出生起就一肚子壞水,算計人那是相當的熟練。我覺得中心域那邊肯定發(fā)生了什么,讓她不得不把整個計劃提前,才會出這么大的紕漏。”
“說起來這得怪你把客音王國的國王殺了吧?”楚風翎抽出沙發(fā)的坐墊抵擋抱枕攻擊,“因為你這次她的提案很可能不會被通過哦。”
一般情況下,審判所會通過投票決定是否通過一個新提案。十位審判加一位審判司所長,總共十一張票,贊成票超過半數則提案通過。
據夏至回憶,修女應該和第三審判、第六審判、第七審判,還有一位方姓的審判候補屬于同一陣營。
她的原計劃多半是用他們從北原那搞來的證據把第八審判踹下去,再讓第四審判自盡,她和那位方姓審判候補就會替補成為九、十審判,再買通一個中間派,就可以達到6票贊成票,建立軍隊。
審判所沒有插手或調查其他主權國家的權力,如果客音王國的國王站出來堅稱他們沒有去過北原,審判所也不能再追查下去。他們也可以按原計劃回到暮寒把證據交給修女。
但這么有用的國王卻因為夏至想要一個帥氣的出場被當小兵清了,這位國王死前也不立個遺囑,他的兒孫們直到今天都沒扯清楚繼承權的問題,沒人有空出來給他們作證。
夏至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審判所又不止一個中立派,她多花點錢再買通一個不就好了嘛,不然她吞了第四審判那么多遺產是干嘛的?”
-
修女的速度比他們想象得要快,他們11號中午還開玩笑說她得抓緊交提案了,不然審判司所長再蠢也該回過神來了,晚上就聽說審判所召開了緊急會議。
第十審判(修女)果然提出應該建立軍隊,理由是“面對這樣的暴動審判所竟然無動于衷,這既說明了我們的無能與軟弱,又說明了審判所需要有人來監(jiān)督”,然后拿出了增設軍隊的提案,并反復強調“是神都需要軍隊,是人民需要軍隊”。
跟關在安全屋的他們轉述這一切的是北殷紅,她不像南宮那么板正,在學修女那句假惺惺的“是神都需要軍隊”時,自己都繃不住笑了半天。
然而當陳浩問起投票結果時,通訊器那邊的笑聲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