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童話書的內(nèi)容

　　“我仍然沒有死?！币撂m諾慢悠悠地為他自己沏了一杯茶，“只是陷入了沉睡，過了大約一百五十年后就又醒過來了?！?p>　　“這算……人心之魔的特權(quán)嗎？”奧羅挑了挑眉，因為面前這個靈魂的命大而微感驚訝。

　　“暫且保密。”伊蘭諾道，“后來，因為一些事情我獲得了實體，從游靈變成了精靈?！?p>　　“這些事情你之后自會了解道?！彼麑⒎_到第一頁的童話書推到奧羅面前，“你關(guān)心的不是他嗎？他在目睹自己的‘另一半靈魂’被老師害死、來自下界的人類朋友被云中界居民們羞辱后，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當然，也有他完成啟靈的緣故在?！?p>　　“開啟靈智之后，他就能分辨出周圍人態(tài)度的好壞了。”奧羅接過童話書，順著伊蘭諾的話接下去道，“但是，你在他啟靈前消失，他就始終對你抱有錯誤的印象，無從認識你的真實想法?！?p>　　“現(xiàn)在的我和那時的我可不一樣啊?！币撂m諾嘀咕道，似是在為他自己打抱不平。

　　“你可是企圖占領(lǐng)別人的身體?！?p>　　“那時的我可是惡靈！惡靈更不可理喻，要是現(xiàn)在坐你對面的是那個我的話……這具身體早就不屬于你了，奧羅?！?p>　　從惡靈變成精靈，他的神智清醒了不少，也能想出更靠譜更陰毒的主意坑人了。

　　所以，血族領(lǐng)主伊蘭諾才被后世敲定了“銀發(fā)惡魔”這個稱號。

　　和眼前這家伙聊了幾次天，他就蹬鼻子上臉了……奧羅沒繼續(xù)理睬伊蘭諾，將手上的書往后翻了一頁。

　　“話說回來，為什么蘭斯先生要讓我注意神圣天使的真名呢？”

　　就連光之妖精都知道神圣天使和銀發(fā)惡魔伊蘭諾是摯友，那一個“伊蘭諾爾”一個“伊蘭諾”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吧？

　　（不，一點都不好。）

　　“你當初為自己取名字的水平也太糟糕了。”奧羅一邊翻書一邊吐槽道。

　　蘭斯大概率是注意到了他靈魂上的異樣、意識到伊蘭諾的存在……奧羅心想，畢竟六年以前初見時，對方也僅靠接觸就判斷他的靈魂存在缺陷，了解到他沒能在兩歲時完成啟靈。

　　況且在決定去見索倫森的那個時候，他也說了……“沒有你不行”。

　　伊蘭諾是“人心之魔”，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應(yīng)當是五、六百多年前，索倫森還未被蘭斯封印時某個幸存下來的雷家“惡魔之子”。

　　索倫森以自己的弟弟為模板創(chuàng)造出了第一代“人心之魔”，后續(xù)的每一代都與這位黑暗之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想來這也是蘭斯表示“沒有你可不行”的緣由吧。

　　雖然有些牽強，但奧羅本能不愿往更扯淡的方向猜測，這是個充滿奇跡的世界，太多事情可能發(fā)生了。

　　他將手上的書翻回了前面，方才用心聽伊蘭諾闡述，書中有些字和圖畫都是直接略過，根本沒有仔細看。

　　第一頁是那幅流淚的天使肖像，無論誰看了第一眼都會被震撼到，然后盡情猜測這本童話書究竟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

　　不過，第一頁上什么字都沒有寫，于是奧羅翻到第二頁，映入眼簾的是一幅水彩上色的圖畫。

　　畫的背景是一處色彩斑斕的花園，主人公是坐在草坪上的女性，她給予人一種平和、淡雅的奇特美感。

　　一個有著淡紫色頭發(fā)的小人趴在女性盤起的雙腿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畫面中的人玩得很開心。

　　圖畫旁邊那頁就純粹是字了，寫道：

　　“從前，有一個有著溫暖笑容的天使?！?p>　　奧羅往后翻，看到的依然是一頁圖畫一頁文字。

　　“他有一對明亮的眼睛。

　　“他有一頭怪異顏色的頭發(fā)。

　　“看到他眼睛的人吶，各個都會感到心情舒暢。”

　　配圖是紫發(fā)小人的全身像，周圍畫著一對眼睛、一團亂七八糟的紫色事物，還有很多笑著鼓掌的潦草小人。

　　“果然是學(xué)齡前兒童看的書……”奧羅輕嘆一聲，在伊蘭諾的眼神催促下翻到了后面一頁，“那么急迫有什么意義啊，它畫得還挺好看的，不應(yīng)該慢慢欣賞嗎？”

　　“等你回到現(xiàn)實世界后再自己欣賞吧?！币撂m諾道。

　　下一頁，配圖，文字。

　　“每個人都會喜歡他的?！?p>　　“噗嗤?！币撂m諾手一抖，茶水翻到了桌面上，好險沒有濺到童話書。

　　“每個人都會喜歡他？寫這本書的人還真是想象力出眾啊?！?p>　　“這是后人編寫的書，還是給小孩子看的。”奧羅無奈翻頁。

　　“那是一個傳說，

　　“已經(jīng)無人知曉的傳說……”

　　這會兒，圍在茶桌邊上的二人都沒有說話，沒誰有心思打趣“無人知曉的傳說”被寫在兒童讀物、放進圖書館里供人們借閱。

　　童話書在新的頁面上，配圖和文字的風(fēng)格都發(fā)生了詭異的轉(zhuǎn)變。

　　原本水彩上色的、帶給人淡雅、賞心悅目之感的圖畫，眨眼間變得濃墨重彩起來，厚重的油畫在紙面上涂抹，各種色塊積壓在瀏覽者的心中，使人心情壓抑。

　　“傳說，有著純白羽翼的天使被銀發(fā)的惡魔蠱惑……

　　“犯下了滔天大罪?！?p>　　童話書中的銀發(fā)惡魔，依然是只能看清頭發(fā)，而看不清五官。

　　就連身體細節(jié)也被繪圖風(fēng)格給弄得十分抽象，令人無從參考。

　　“他不解，他困惑，他委屈，他憤怒?！?p>　　這時也沒有人指出書中用詞疑似重復(fù)的問題，二人都沉默著，心情壓抑地將書翻到了下一頁：

　　“惡魔被有著正義感的大天使殺死了。”

　　“大天使”是云中界君主直屬天上使者的統(tǒng)稱，在云中界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力，能獲得這個位置的一共有十二位。

　　死在星之學(xué)院后被人樹立雕像的“克洛里斯”，就是一位大天使。

　　配圖是銀發(fā)惡魔被潔白的光束貫穿，身體崩壞。

　　翻頁后看到的文字：

　　“他不解，他困惑，他憤怒。”

　　下一頁：

　　“他認為惡魔并沒有做錯。

　　“但也只是他認為?！?p>　　“在我消失后，伊蘭諾爾身上又發(fā)生了一些別的事情，才會導(dǎo)致他后來干了那件事?！币撂m諾伸手，將當前的一頁翻了過去，“你不必問我，回到現(xiàn)實世界后，你總有一天會自己明白的。”

　　“我對神圣天使身上發(fā)生的事又不感興趣。”奧羅嘴硬道，“只是以防萬一，做一些必要的了解罷了。”

　　那個身負圣血且干了與神靈輕風(fēng)如出一轍甚至更過分事情的神明的摯友是伊蘭諾，可不是他。

　　“你以后就會知道的。”伊蘭諾的語氣低沉下來，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童話書新的一頁，配圖是流著紫色眼淚的神圣天使在質(zhì)問遠處的幾個小人。

　　旁邊的一頁，寫道：

　　“他困惑，他憤怒。”

　　“我能感覺這本書的作者為了讓自己的文字看起來有……嗯，反正，就是廢了點功夫，可惜表現(xiàn)力不足?！眾W羅嘀咕道，“每隔一句長句就刪掉一個‘他怎樣’的短句，我在阿大那邊看到過和這差不多的投稿?！?p>　　他翻到下一頁：

　　“偉大的君主向他隱瞞了實情。

　　“有著正義感的大天使輕視他?！?p>　　下一頁：

　　“他明白了……”

　　配圖是一副面具，奧羅曾在自己的夢境中看到過，它被戴在夜隕臉上，只是已經(jīng)布滿裂紋、瀕臨破碎。

　　新的一頁，油畫風(fēng)變成了完全的抽象風(fēng)格，紫色頭發(fā)的主角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要琢磨好久才能判斷出哪兒是頭，哪里又是身體、四肢的雜七雜八的東西。

　　神圣天使沉寂半年，中途按伊蘭諾所言又發(fā)生了某件事，總之最后，他“明白了”，然后就把周圍的人都解決掉了？

　　“他決定接受惡魔最后的蠱惑?！?p>　　惡魔早在半年前就消失了??？奧羅瞥了一眼茶桌對面的銀發(fā)黑影人，對方說的都是能得到魔瓶認證的真話，但他又不說完整，不完整的真話很容易被人誤解，真的也成了假的。

　　根據(jù)伊蘭諾先前的闡述，他是在還沒想好下一個餿主意時就被有靈視能力的天使發(fā)現(xiàn)了，然后就經(jīng)歷了和生前相似的死法，陷入沉睡直到一百五十多年后才重新醒來。

　　“此惡魔非彼惡魔?！币撂m諾敲了敲紙面，“你不是去過煉獄嗎？那時的他們可不似現(xiàn)在這樣有秩序?！?p>　　“他們可樂意看到天使墮魔了?！?p>　　“這個敘事者……”奧羅看向書頁，“‘最后’一詞加上去感覺有點多余?。俊?p>　　“沒準人當時編書的時候不那么覺得。”伊蘭諾示意奧羅繼續(xù)翻頁，“人各有感，每個人對同一件事物的感覺都不盡相同，即使是同一個人也會有變化，不是嗎？”

　　奧羅沉默，伸手將書翻到下一頁：

　　“沒有不解，不再困惑，丟掉委屈。

　　“他憤怒！”

　　下一頁：

　　“于是，那個有著溫暖笑容的天使不見了?！?p>　　配圖是第二頁的那個花園，依然是水彩畫，只是，花園變得蕭瑟了，原本玩鬧的小孩和溫文爾雅的女性也不見了。

　　只是一座空蕩蕩的花園罷了。

　　奧羅往后翻了一頁，躍入眼簾的是一個殺氣凝形環(huán)繞周身的紫發(fā)黑鎧面具男子，男人的背后伸展出一對綴著紫色結(jié)晶的骨翼，手持一柄骨白色的長劍。

　　旁邊那一頁上只寫著一個詞：

　　“夜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