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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團(tuán)長開始彌補(bǔ)遺憾

第五十三章 人人都說團(tuán)長好

  一句“快了”,讓虞嘯卿一時語塞,沉默片刻,他毫無征兆地喊道:“休庭!”

  一小撮人又回到了那間草屋,坐著或站著,發(fā)著愣。

  喪門星問:“他會死嗎?”

  大家都沉默。

  克虜伯答道:“不會的。”

  一群人瞪著克虜伯,斬釘截鐵說這話的人,恰好是最不了解事情的人,這真的讓人絕望。

  張陽附合道:“不會的?!?p>  一群人又瞪著他,他要是說了算就好了。

  不辣罵道:“管他做甚?虞嘯卿就是雜種王八蛋,賊偷了不要的,被爹娘撿來的?!?p>  張陽忍不住插嘴道:“還有一個,充電話費(fèi)送的?!?p>  一撮人都不明白充電話費(fèi)是什么意思,不過,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張陽留過洋,懂的多,經(jīng)常說一些國外時髦的話。

  豆餅小聲追問,張陽告訴了他,什么是電話和電話費(fèi)。

  孟煩了又開始嘴碎:“我倒覺得,唐副師座頗有弄死他的勁頭。對那個敏感問題,說錯一個字就是斬立決,還有個冒充軍官臨陣脫逃的由頭?!?p>  阿譯替著唐基辯解:“唐副師座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隨口問問?!?p>  孟煩了瞪他一眼:“阿譯長官,你替他說話,是因?yàn)樗浀媚闶鞘迤谲姽儆?xùn)練團(tuán)嗎?不是你的親戚朋友,那能有什么用?”

  阿譯堅(jiān)持自己的看法:“有的人,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我覺得唐副師座人很好?!?p>  郝獸醫(yī)忙著打圓場:“好啦好啦,軍部要他死,好吧?”

  門開了。

  何書光和幾個拎桶端盆的士兵站在外邊。

  “吃飯?!焙螘庹f。

  白米飯,盛在扁鐵盆里,每個人的飯上澆了一大勺連汁帶醬的,中間夾雜著幾塊蘿卜,但主要是有肉。

  牛肉。

  醬牛肉。

  他們早已經(jīng)忘記了,牛是可以放在盤子里吃的。

  顯然,這東西不是隨便給人吃的,古代俗稱送行飯,現(xiàn)在叫最后的晚餐。

  除了張陽外,他們確信,死啦死啦會死。

  吃了午飯,第二輪的庭審又開始了。

  這輪的審問趨于平和。

  虞嘯卿開口問死啦死啦:“你去過那么些地方,所以你能說出十幾個省份的方言?”

  “不倫不類地學(xué)了幾句。蒙語藏語也會幾句,滿語也會說幾句,可滿人自己都不說了。還有苗族、彝族、僳族……支離破碎的能說幾句?!?p>  虞嘯卿難得地說了句湖南話:“闖到你扎鬼噠。(遇到你倒霉了)”

  “冒得辦法,要呷飯嘞?!彼览菜览惨灿煤显捇氐?。

  虞嘯卿多少有點(diǎn)兒滿意,繼續(xù)問:“你的一家人,是做什么的?”

  死啦死啦的表情看起來有點(diǎn)兒不想說,“招魂的。”

  “做什么的?”虞嘯卿沒有聽清楚。

  “招魂?!?p>  “什么?”

  “招魂呀,跳大神啦?!?p>  虞嘯卿聞之,搖了搖頭,讓死啦死啦表演什么是招魂。

  死啦死啦推脫不掉,開始表演,嘴里念叨:“蕩蕩游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河邊野處,失落真魂,今請山神,五道游路將軍,當(dāng)方土地,家宅灶君,吾招魂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他的嘴里吱唔了一陣,說了一些故意讓人聽不清楚的胡話,吟唱著手舞足蹈,又唱又跳。

  唐基和陳主任就像看戲曲一樣,雖然聽不懂,但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那一小撮人,看著熟悉的場景,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想起了留在南天門上的一千亡魂。

  虞嘯卿沉默著,等了很長時間后,終于擺手讓死啦死啦停止了跳大神的表演。

  “你很想用跳大神來保住自己的小命嗎?”

  虞嘯卿的臉色看起來有點(diǎn)兒疲倦,“你人精似鬼,知道一個人在緬甸連一天都活不過去,所以你就拉上了一群人,成了一個團(tuán)。”

  死啦死啦承認(rèn):“是的。”

  “你這種人,在什么地方都要活?”

  “是的?!?p>  “你知道你的罪嗎?”

  “我害死了一團(tuán)人?!?p>  虞嘯卿看起來有點(diǎn)兒惋惜,“我給過你一個機(jī)會,在南天門上殺身成仁的,為什么要跑回來?”

  “因?yàn)槲依貋淼娜诉€沒有死絕。沒死就有希望,沒死就能繼續(xù)殺鬼子,沒死就還能奪回南天門!”

  虞嘯卿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到座位,表示一副要休息的模樣。

  他的親隨們很能揣摩他的意思,立即帶著死啦死啦下去了。

  現(xiàn)在,是證人指證被告的發(fā)言時間。

  孟煩了站在一張桌子后。

  如果這個法庭再正規(guī)一點(diǎn)兒,這地方叫證人席。

  孟煩了說明了自己的來歷,還說自己是個學(xué)生兵。

  虞嘯卿揮手讓張立憲站了出來,因?yàn)閺埩椧彩且粋€學(xué)生兵。虞嘯卿想要表達(dá)的是,他帶出來的兵,比一小撮人里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qiáng)。

  孟煩了沒有過多糾結(jié),開始了他的演講:“我是學(xué)生的時候,就想著當(dāng)兵,想著抗擊日寇,腦子里的沖鋒景像是所有人一起往前沖。

  當(dāng)了兵,我真沖了。迎著炮彈炸出來的熱氣,沖著沖著,就覺得屁股后面一陣一陣的冒涼氣,我回頭一看,只剩我一個了,其他人都在戰(zhàn)壕里悶得兒蜜了?!?p>  悶得兒蜜,聽起來發(fā)音很可笑,但是戰(zhàn)場上卻很恐怖。

  聽到這里,那位陳大員在笑,有些人也在笑。但孟煩了沒笑,虞嘯卿沒笑,張陽也沒笑。

  “誰沖第一個誰壯士,誰沖第二個誰烈士。所以,我再也不沖了。

  可……總得有人沖。

  我做連副,最拿手的就是給新兵煽風(fēng)點(diǎn)火,讓他們沖在前頭,老兵跟在后邊,撿便宜或者撿命。

  老兵的命金貴,打過幾仗還沒死的人尤其金貴,而且你跟他認(rèn)識了,熟了,成哥們兒了。

  新兵通常第一輪就玩完,你不要認(rèn)識他,那些都是炮灰。我手上光煽乎上去報銷的,就有一百多個。

  他,張陽,曾經(jīng)被我煽乎上去,命大沒死,還殺了三個日本兵。”

  孟煩了看了張陽一眼,張陽也在看他。

  “時間久了,覺得對不住他們。

  我想有個人帶我們一起沖就好了,沒有猜忌,大家一起沖??蓻]有這個人,還是吵著罵著,誰都不服誰,誰都不信任誰,中國人不缺少勇敢,但是心散。

  現(xiàn)在有一個了,他幾乎把一盤散沙凝聚在了一起,把活著的帶回了東岸……”

  虞嘯卿立即打斷了他:“下去?!?p>  孟煩了愣了一下,想要繼續(xù),“我說……”

  “下去!”

  孟煩了繼續(xù)掙扎著:“我還沒有說完呢,我想說……他……”

  虞嘯卿又一次打斷了他:“無需聽你講完,你準(zhǔn)備了一肚皮的稻草來浪費(fèi)時間。你慷慨激昂,少拿慘烈來嚇唬我。今天講文明,我沒有帶刀,我拿刀砍過多少該砍不該砍的人,數(shù)不清。我從十七歲砍到三十四歲,不說出來,是怕嚇尿了你這樣膽小的人。――叉下去!”

  何書光便把孟煩了給拖了下去。

  下一個上去的是郝獸醫(yī),老頭子站在證人席位上,對著審判席的三位,一臉的便秘神情。

  “我……我就一直在尋思,我就尋思他哪兒錯了,都說五十知天命,我都五十六了,也沒知天命,還有四年……我就到耳順之年啦,我也一直想順著來……”

  突然,老頭子猛地激憤起來,“可我真不知道他哪里錯了?。∷緹o罪!”

  虞嘯卿喝道:“下去!”

  郝獸醫(yī)被何書光架了下去。

  又一位表演者是蛇屁股。

  他沉默了一會兒,什么話都沒說,突然,毫無征兆地?fù)渫ㄒ宦暪蛄讼氯?,鬼哭狼嚎地一聲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爺~!?p>  “滾下去!”

  蛇屁股被拖了下去。

  不辣站在那兒,一臉的誠懇,但實(shí)際上,這家伙無比奸詐。

  “我一直當(dāng)他是fu(湖)南人。”

  “什么?”

  不辣的湖南音現(xiàn)在非常地標(biāo)準(zhǔn),“他蠻搞得。我一直疑起他是湖南人。要曉得,有句話講得蠻好——中國要冒得,湖南人先死絕!”

  虞嘯卿這回沒直接說“叉下去”,還問不辣:“哦,你是湖南哪扎地方?”

  不辣一臉的阿諛逢迎:“寶慶。紙糊的長沙,鐵打的寶慶。師座您是湖南哪扎地方?搞勿好是扎老鄉(xiāng)……”

  “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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