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一只眼婆婆嘴巴里念叨著咒語:
牛鬼蛇神性猖狂,苦毒兇惡似虎狼。
大作手眼難逃避,降伏群魔佐法王。
降伏諸惡毒術(shù)師,他化大眾盡呼時。
摧折欽奉聽鉤召,邪魔鬼祟總皈依。
支走了眾人,一只眼婆婆拐到古楓樹前,一只眼婆婆爬在地上,行三跪九拜之禮。
“蝴蝶媽媽(苗語)妹榜妹留,莫怪!莫怪!”
一只眼婆婆的婆婆,將大頭嬰埋在古楓樹下,以此祈求祖先的護(hù)佑。
“阿婆,阿婆,你在那里?”
熊明澤回來得早一些,他里里外外都沒見著一只眼婆婆的身影,不免有些擔(dān)憂。
一只眼婆婆不敢分心,熊明澤沿著小腳印子穿過茂密的八角金盤。才見到一只眼婆婆跪在地上,讓熊明澤心里一驚的是,地上居然滲出血水。
暗紅的血色讓楓葉和泥土粘連在一起,撒發(fā)出血腥的味道來。一只眼婆婆突然開口道:
“跪下!”
熊明澤不敢多言,雙膝緩緩跪在落葉上,發(fā)出“咔咔咔”刺耳魔幻的聲音來。
世間萬物仿佛靜止了般,飛鳥停留在空中,樹葉落到熊明澤眼前居然靜止不了。
一只眼婆婆幽靈的歌聲響起,在空寂的黑森林里尤為詭異。她的聲帶略帶嘶啞,唱道:
“還有楓樹干,還有楓樹心,樹干生妹榜,樹心生妹留,古時老媽媽?!?p> 相傳楓木為苗族先民的祖先。《山海經(jīng)·大荒南經(jīng)》記載道:“有宋山者,有赤蛇,名曰育蛇。有木生山上,名曰楓木。楓木,蚩尤所棄其桎梏,是為楓木?!币恢谎燮牌诺钠牌抛匀恍叛龉艞髂緢D騰。
遠(yuǎn)古時期黃帝與蚩尤大戰(zhàn),蚩尤被俘,黃帝用楓木做成“桎梏”囚束蚩尤。
蚩尤是敬奉楓木的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所以黃帝據(jù)此才特意用楓木作“桎梏”囚束他,以達(dá)到辱其祖先、以示懲戒的效果。
一只眼婆婆的婆婆,將大頭嬰囚禁在楓木之下,借以壓制大頭嬰的冤魂。
“阿婆——”
一只眼婆婆臉色沉重,她佝僂著背,一只手撐著地面,熊明澤見此立刻上前攙扶著她。
“阿婆——”
一只眼婆婆寬慰道:
“阿澤啊,奶奶時日不多了,你上點心好好學(xué)蠱。就當(dāng)是為我了了一個心愿吧!”
熊明澤的眼淚滴落在楓葉上,驚翻一只蟄伏在楓葉上的紅螞蟻。
“阿婆,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一顆種子就在他的心里落定,就此生根發(fā)芽。
狼孩和光頭典獄長恰好提著半籃子的蘑菇,這大概是他們最后一次采摘野蘑菇了。
狼孩流利道:
“蘑菇——”聲音拖的又長又細(xì),光頭典獄長一把掌拍在他頭上。
“好好說,這菇’字乃是第二聲,連起來就是得是輕聲。來跟著我發(fā),蘑菇’?!?p> 光頭典獄長煞費苦心,狼孩讀起來還是拖到又長又細(xì)。
“得了!得了!不用解釋這么多,能說利索就行?!币恢谎燮牌呕謴?fù)冷靜,她轉(zhuǎn)頭對熊明澤說:
“阿澤,把蘑菇洗了去,今晚做紅燒兔子肉?!?p> 熊明澤也一掃剛剛的壓抑,爽快應(yīng)道:
“得了,我這就去?!?p> 熊明澤接過狼孩的籃子,往溪邊走去。
灶火重新燃起來,火紅的光照著一只眼婆婆的褶子臉。她往鍋里舀了一勺子豬油,將切好的蔥、姜、蒜、花椒等爆香。倒入腌好的兔肉,一股濃郁的味道刺激著一老一小的神經(jīng)。
“好香??!”
天空中浮現(xiàn)三三兩兩的星光,黑森里里一絲絲風(fēng)也沒有,要是獨自一人待在這種寂寥之地。那該是多么孤獨?多么寂寞?
清老爺子派了俗巫前往蘇城邀請清晨,按理來說三日坐上火車即可到達(dá)。可是,一晃就過去了五個日頭,還是杳無音訊。
清老爺子三個兒子,相繼離去,他算是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清老爺子那能不知道,學(xué)習(xí)巫術(shù)就是一個圓點,終究還是會回到自己身上。
老爺子在堂屋里思索著,門外進(jìn)來一個穿白褂的青年,他焦急的步伐讓清老爺子心往下沉了沉。他行了巫師禮,雙手合十,食指彎曲,立于胸前。
“老巫師,派去的俗巫不見來信,看來是兇多吉少,要不要派娘女前去查看一番?”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的秋色,群山延綿不斷。
“我打算親自跑上一趟,終究是我清家虧欠的,我作為清家的唯一繼承人,必須承擔(dān)起保佑清家平安度過難關(guān)?!?p> 巫術(shù)按照等級由高至低:老巫師(男性),巫婆(女性),俗巫、娘巫。
“老巫師,這可不行,眼下我們一直處于被動,也不知背后是何人攪鬼。要不再派出兩名俗巫,一名娘巫?”
“哈哈哈,清老,你果真是老了,比不得當(dāng)年咯!”
清逸的干爹:王彥飛。
早些年清老爺子憑借巫術(shù),在江湖道上混的風(fēng)聲水起。王家乃是清末時期的官家,王彥飛之父王正常,底下三位姨太太。二姨太太香玉,喜歡梳旗頭,上面插上簪子、頭花,身穿滾花邊的衣裳,上面再秀上幾朵大紅都是花。
王正常本來是要休掉這個涂抹胭脂,眼波流轉(zhuǎn),一身媚骨的女人。可這女人最是會演戲,她只要低頭一哭,聲情并茂地哭訴著自己是如何如何悲慘,如何如何可憐,她淚眼汪汪地看著王大人王正常。那他的心就會陡地軟了,他拉起地上抱著自己大腿的女人。不管她之前的作惡多端,到了帳子后就是翻雨覆雨,這樣的女人有的是辦法對付王正常大人。
“哎約喂,稀客,稀客呀!”清老爺子臉上全是虛笑,無事不登三寶殿。
“清老,不請我進(jìn)去喝杯茶?”
王彥飛到了老年,身體發(fā)了福,說話語氣到是沒變,聽起來文文弱弱的。
“看我這腦子,王兄能來寒舍,我一高興就把你涼在屋外了??炜炜?,里面請,里面請?!?p> 清老爺子將王彥飛迎進(jìn)大堂內(nèi),對剛剛商討大事的白卦青年道:
“阿浪,去砌壺好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