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口感得益于新鮮，還算不錯——但是味道，應(yīng)該只能算做一般，尤其是在考慮到淡水魚豐富的肌間刺之后，品嘗的體驗(yàn)更要打上折扣——盡管林朝歌沒有嘗試。
但是在此刻，收獲和經(jīng)歷巧合的滿足，應(yīng)該是比口腹之欲更加重要的東西。不論是研究室的人們，還是得到分享的魚肉的劇組工作人員們，哄鬧鬧的大家，看起來興致都挺高漲的。也許在模糊了身份的此刻，人們才能稍微放下日常中無形卻又堅挺的等級壁障，舒舒服服地在一起釋放堆積的壓力。
當(dāng)然，愉快的心情，是建立在對魚的來歷一無所知的基礎(chǔ)之上。
“所以，這條魚原來是你們的嗎？”獨(dú)自一人坐在河邊垂釣的林朝歌，有些意外地看著面前的三位年輕人。因?yàn)椴惶矚g陌生人之間的熱鬧，加之對魚的味道有些厭惡，男人此刻并沒有參加身后的燒烤，而是選擇安安靜靜的獨(dú)處——雖然粗糙的技術(shù)限制了林朝歌的發(fā)揮，但是琢磨不透的運(yùn)氣還是讓他得到了不少的收獲。
“是的，沒想到被您釣到了...”高個的有些瘦弱的長發(fā)男生有些抱歉地說道，“不過既然魚是我們不小心放掉的，那也沒辦法啊...”說著，高個男人身后的，一位健壯的黑皮男子，和一位雙馬尾尖染上銀灰的女孩，都不好意思地鞠躬道。
對三位年輕人的禮貌姿態(tài)很滿意的林朝歌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放緩了些許語氣，問道：“既然是這樣，要不要...”男人指了指正在燒烤的眾人。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在上游不遠(yuǎn)處還有伙伴在聚會。謝謝您的好意?！备邆€男生擺了擺手，拒絕道。
“那好吧...要不...”看了看身側(cè)的魚桶，男人瞟了幾眼自己剛剛釣上來的幾尾緩慢游動的河魚。
“要不就把這幾條魚送還給你們吧——是我剛剛釣上來的?！彼麖男〉噬险酒鹕碜樱又忉尩?。
“就當(dāng)我們互相請客吧？”林朝歌看著相互對視，顯得有些猶豫的三人，接著說道。
“那我們就收下了...”接過魚桶，年輕人再次感謝道。
“請問您不是本國人吧？”林朝歌突然問道，“感覺口音不太像是?！眲倓偟膶υ捴?，男生的話語之中，確實(shí)是帶著比較明顯的味道。
“是的，我是大陸來的留學(xué)生?！备邆€的長發(fā)男生很痛快的承認(rèn)了。而他身后的黑壯男生和雙馬尾女生，則是島國人。
“確實(shí)是在好奇為什么會有這么大條的草魚...在我的印象，草魚似乎是一道叫做水煮魚的家常料理的原材料吧？”林朝歌雖然對于料理不怎么擅長，但是靈魂所附帶的這方面的知識，還算是比較豐富的。
留學(xué)生感到有些驚喜，他用空著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fā)，說道：“您所想的確實(shí)沒錯，我家鄉(xiāng)的水煮魚，使用草魚的做法的確是更加的流行。這條大魚是我之前專門從中華料理店訂購的活，剛才在河邊準(zhǔn)備處理的時候，不小心讓它跑掉了?！?p> “想著這么清澈的淺水，那條大魚應(yīng)該不會跑很遠(yuǎn)，所以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我們就下來尋找了?！?p> 又客套地談?wù)摿艘粫?，提著林朝歌贈送的魚和魚桶的三人，便離開了?？粗h(yuǎn)去的年輕的身影，男人感到了若有似無的視線——轉(zhuǎn)過頭來，剛好看到山下美月那雙有些好奇的大眼睛。
兩人再次的對視，以山下美月主動撤離視線告終。林朝歌開始覺得女孩也不過如此，自己之前莫名的心虛，著實(shí)沒有什么道理。接著，他便坐了回去。
“林桑，你不去接著吃嗎？”咀嚼著食物，小野憐的聲音在男人身后響起。
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魚竿，林朝歌伸出手，向后輕輕擺了擺：“小野桑你們吃吧，我其實(shí)已經(jīng)吃飽了。”男人剛剛損失了所有的漁獲，此刻為了不空軍的尊嚴(yán)，只能在這里繼續(xù)蹲守。
“好吧。”小野咯吱咯吱踩著雜草和野花編織而成的地面，離開了。
“林桑，可以打擾一下嗎?！迸x開后，又有一位女生重新到來。
扭過頭，林朝歌裝作毫不在意地樣子，說道:“當(dāng)然可以，需要坐在這里么？”
女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道著謝，接著便坐到了男人為她提過來的小凳之上。
“美月你也喜歡釣魚嗎？”他開口問道。從手中握著的魚竿，男人可以感受到從遠(yuǎn)端細(xì)細(xì)攀爬而來的，屬于河水波紋的撫摸。
“有些興趣吧?！辈煌谥暗臓顟B(tài)，山下美月此刻卻顯得非常的嚴(yán)肅——嘴唇緊緊閉著，讓林朝歌無法看到她白色的牙齒。
“要不要試試？”男人深吸了口氣，決定保持自己坦坦蕩蕩的狀態(tài)，放下自己手上的魚竿，將一邊的閑置另一條，拿了起來，遞給了山下。
“那就麻煩林桑了...該怎么用呢？”山下好像真的有些苦惱。
“...”林朝歌覺得自己似乎剛剛多嘴了。但是騎虎難下的他，只能站起身，走到女孩的身邊。
不經(jīng)意的觸碰，以及鼻尖始終縈繞的熟悉的清香，都讓男人單方面地篤定，是山下美月在使用著不屬于凡人的能力——不然如何解釋自己本該波瀾不驚的心中，泛起的觸動呢？
“這樣啊，嘿！”拋出魚竿，女孩顯得出人意料地熟悉。
側(cè)過頭，看著半蹲在一側(cè)的林朝歌，山下美月和扭過頭來的林朝歌，都發(fā)現(xiàn)了雙方此刻不太安全的距離。
男人看著女孩濕潤的唇面——似乎向前稍微靠近一點(diǎn)點(diǎn)，就能感受到了那份溫軟——但是接著他趕緊起身，坐了回去。
對于林朝歌的動作，山下美月看起來沒有什么反應(yīng)。接著，她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從手邊的一個袋子便，掏出了一個塑料飯盒。
架好魚竿，女孩將飯盒打開——里面裝著的，是小貓咪般的點(diǎn)心。
“是我自己做的，本來想和劇組的大家好好分一分。”說著，她往后看了看，看到了正在和其他人忙著燒烤的經(jīng)紀(jì)人。
“林桑要不要試一試？”
“...那就謝謝美月了?！?p> 看似小貓的點(diǎn)心好像是糯米粉制成的，而里面，則裝著甜度適中的紅豆沙。林朝歌感覺著有著濃厚米香的貓咪身子融化在自己口里，對著山下美月比出了一個大拇指。
女孩笑了笑，接著便把整個飯盒都遞了過來。
“林桑要是喜歡的話，要不帶回去，給娜娜敏桑也嘗一下吧？”林朝歌當(dāng)然不會同意山下的意見。而見男人不松口，山下也沒有什么懊惱的樣子。
“林桑有看過我們這部劇么？”山下美月小口啃著貓咪，輕聲問道。
雖然之前山下為了這部劇，拜訪過許多次自己的課堂上。但是正如剛剛和濱田岳之間對話所揭示的那樣，他并沒有看過。
“那我可以給林桑講下劇情嗎？如果林桑感興趣的話，還請回去看一下哦。”人畜無害的建議，林朝歌覺得這一次并沒有什么問題。
“主角是一所大學(xué)中，教授島國史的副教授...”女孩張開了口唇。
幻想程度有些夸張的劇情沖擊著林朝歌三觀，他此刻，也慢慢明白了剛才濱田岳為什么對自己，產(chǎn)生了那種莫名其妙的自我保護(hù)般的疏遠(yuǎn)了。
真有這么巧？講述了一半，自稱為了保護(hù)懸念的山下美月停頓了。
看著沉默的她，林朝歌模模糊糊想問出什么，但是始終推不開語言成型的那一扇門。
“對了...”她突然又張開了口。
...
“林桑，以后還請一直要叫我美月啊?！毙乃忌圆蛔⒁?，女孩笑著的模樣，便又重新浮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林朝歌背著來時沒有背上的裝備，一個人綴在隊伍的末尾，沉默地走著。
難以自控的感受，男人盡管有些自知之明，但是還是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所有的反應(yīng)，不會都是被計算在其中的吧。
從山間的樹梢縫隙中流下，午后的陽光是如此的熱情，但是在其中行走的林朝歌，心中卻感到一絲絲違和的寒意。
聯(lián)想著山下美月剛剛特意講述的劇情，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好像真的喜歡我。
——深層意識的話語中，男人使用的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