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到達(dá)一層，小莫率先走出電梯，步伐沒有一絲停留，也沒有回頭，蒲夏走在他的身后，一直盯著她的背后

　　他看的出來，她有很重的心事，就連他沒有跟上都沒有發(fā)覺。

　　蒲夏咬緊下顎，快步跟上她的腳步，在她關(guān)門前一秒閃身進(jìn)了門。

　　喉嚨里溢出一聲哂笑，他毫不懷疑，他遲疑一秒，可能會被她關(guān)在門外。

　　城市的夜空并不是那種沉悶的黑色，更像是一種深不見底的藍(lán)，街邊路燈亮起，一盞接一盞，間距很小，恍如白晝。

　　屋子里沒有開燈，街燈的光照進(jìn)屋子里，屋子里的物件清晰可見。

　　她將屋子打掃的很干凈，空氣里隱隱有一股清香，這股清香，是從小莫住進(jìn)屋子里才有的。

　　他貪戀這個味道。

　　手剛搭上燈開關(guān)，準(zhǔn)備開燈。

　　“先別開燈，蒲夏。”坐在沙發(fā)上的小莫突然開口。

　　終于要來了，蒲夏知道，小莫糾結(jié)了一夜的心思要說了。

　　莫名的他心跳的有些快，仿佛她將要說出來的話會改變很多東西。

　　將抬起的手慢慢的放下，微微收斂了下情緒，走到沙發(fā)旁坐下，坐在她的旁邊。

　　“怎么了？”

　　他能感受到，她情緒的低落。

　　他是個細(xì)微體貼的人，以前能把她各方面照顧的很到位，能很快的感知到她的情緒，可現(xiàn)在這樣的細(xì)節(jié)對總讓人有些傷感。

　　蒲夏滿腦子都是剛才電梯里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想不出個所以然，但就是莫名的焦躁。

　　他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她說一句話。

　　他惱她不把事情說出來，卻也更惱自己這種遇事后退的性格。

　　“怎么了？我看你今天情緒不高，發(fā)生什么事了？”蒲夏握了握手中的杯子，先一步開了口。

　　他是男人，就算是他們兩個頭頂上的天要塌下來，那也得他替她頂著。

　　黑暗里，小莫慢慢的抬起頭，看了眼蒲夏。

　　而后她又垂下眼，神情有些凝重，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看她在組織語言，蒲夏以為她不想說，拍了拍她的肩，安慰說：“你要是實(shí)在不想說就算了，等你什么時候想說了，再告訴我，但是你得答應(yīng)我，你不想說的這件事對你的安全構(gòu)不成威脅，小莫，你知道，你對我來說很重要?！?p>　　小莫心里“咯噔”一聲，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如鯁在喉，更是說不出口。

　　蒲夏坐直身子，將她拉轉(zhuǎn)過來面向自己道：“小莫，我一直在你身邊，無論發(fā)生多大的事我都會在?！?p>　　小莫慢慢放松身子，陷入柔軟的沙發(fā)海綿之中，也許近日太過壓抑，也無人訴說，也許是蒲夏的話起了很大的作用，她說：“蒲夏，我想要進(jìn)行骨髓捐獻(xiàn)……”

　　說完，小莫轉(zhuǎn)過身凝視蒲夏，她微微抿唇。

　　她清楚的看到他瞬間暗下去的臉色和緊皺的眉頭。

　　空氣突然安靜了許多，只有冰箱傳來細(xì)微的電流聲，在這樣寧靜的夜里更顯突兀。

　　一下，兩下，三下……

　　小莫默默地在心里數(shù)著，直到數(shù)到第三十六的時候，蒲夏才動了起來。

　　他沒有看她，只是取過茶幾上的手機(jī)，慢慢的打了開來。

　　手機(jī)屏幕的光柔柔的照在他的臉上，平日里安靜柔和的臉今日里有些暗淡。

　　小莫低下頭，有些不敢再看他的臉。

　　要不算了吧，她想。

　　可是她又想到那位父親的哀求，眼睛里僅存的希望。

　　她無法堅定的說不。

　　半晌，蒲夏放下手機(jī)，肘部支在膝蓋上，雙手交叉抵住額頭。

　　“你自己的身體狀況你自己了解，作為醫(yī)生，有多大的風(fēng)險你比我更了解對嗎？”蒲夏抹了把臉說。

　　小莫頭靠在沙發(fā)上，卷縮起身體，說：“嗯，我知道?！?p>　　“知道你還……”蒲夏提高了聲音，額角的青筋突起。

　　怕嚇到他，他握緊雙手，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可依舊被剛才在網(wǎng)上查的資料影響到發(fā)抖。

　　“你什么時候決定的？”她問。

　　“三天前?！?p>　　“呵……”蒲夏原本有些松散的眼神一瞬間集中起來，黑漆漆的望著她，他把手表的飲料瓶握扁，塑料杯扭曲發(fā)出細(xì)索的聲音。

　　“小莫，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這么大的事，你這會兒才跟我商量，如果我今天不問，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說，是不是我下次見你的時候有可能就是一句尸體？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偉大，你害怕別人因為沒了孩子難過，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我沒有了你，我怎么活？嗯？小莫，能不能不要這么自私，能不能想一想我的感受？”

　　他走上前，在她的面前站定，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說到最后，手上的力氣也不自覺的大了許多。

　　她看到他滾動的喉結(jié)和越發(fā)深沉的瞳仁，漆黑的眸子里是她的倒影，小莫突然看清了自己，她突然發(fā)覺自己可能真的錯了，這雙眸子里的自己真的讓人有些無力，而這樣的一雙眸子，此生她再也不會遇到第二雙。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說自己想說的話，她自由的無邊無際，可她好像真的只想到了自己，未曾顧及到任何一個人。

　　包括父母，包括他。

　　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去盡可能的幫助別人，卻忘了，自己也是需要幫助的個體。

　　她也有親人，也有愛著她的人，也有為了她四處奔波的人。

　　蒲夏將她所有神情變化都捕捉在眼里，他又上前一步，和她貼緊，他說：“小莫，求你了！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他這樣子放低姿態(tài)，小莫心臟抽疼，她伸出手，環(huán)抱住他的腰，蒲夏摟緊她，下巴抵在她腦袋上，靜靜的聽著彼此的心跳。

　　似乎過了很久，她在他懷里悶悶的開口。

　　“劉小天的事，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或者再找找其他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實(shí)在找不到，我就試試吧？”察覺到蒲夏松手的動作，她抱他更緊了些接著說：“我向你保證，捐骨髓前我一定好好進(jìn)行分險評估，如果實(shí)在冒險，我一定放棄，一定?！?p>　　蒲夏知道，這是她最大的退步，她太善良，如果這個時候徹底給她說不準(zhǔn)救，她肯定不會同意。

　　蒲夏緊了緊放在她背后交叉的手，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