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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要從軍

第三章 古剎琴音 因緣和合

我家娘子要從軍 六弦歌 2270 2021-06-22 00:30:45

  馬車在驛站前停了下來,齊蕓已經(jīng)蒙上面紗下來,從今天起,她要長久的戴著面紗度日。

  她和姜路兩人點了壺茶,慢悠悠地喝著。鳶兒指揮兩個護衛(wèi)把那個刺客內(nèi)應綁好鎖在了驛站的柴房。

  齊蕓見鳶兒走過來遞給她一個眼神,微微頷首,像是做一項神秘的交接。

  姜路其實看見了她們的小動作,卻偏頭不理。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小徒弟少年老成,心思深處,他雖年紀在這,卻單純無邪,可不屑去猜她的那些計謀。她說他做,簡單不過。

  姜路不開口,齊蕓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姜路還是忍不住道:“到了京城,我應當不便住到相府的,到時候遇到麻煩,一定找我?!?p>  齊蕓捧著茶杯,眼皮也沒抬一下,“到時候再說吧?!?p>  “我想京城形勢復雜,你是想好了應對之策了?你說你剛剛及笄,皇帝便召你回京,會是為什么?”

  “你既然明白,還問我做什么?”

  姜路扯著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小小年紀這么老成,好沒意思。我看到時候你的夫君可是夠遭罪的……”

  齊蕓正經(jīng)道:“未必不是他的福分?!?p>  兩人正聊著,齊蕓不經(jīng)意瞥眼,看見驛館門口,夕陽之下,拉出一個細長的人影。

  順著影子抬眼望去,是一個抱著一把琴的年輕和尚。

  那和尚身形高大,面容卻很清秀,眼眶深邃,鼻梁高挺,眉宇間有我佛慈悲,更有一股昂揚英氣。他穿著一件青色僧衣,雖風塵仆仆地趕來,衣服上卻一塵不染。

  那把琴被一塊上好的綢緞包著,與這個和尚格格不入。

  那和尚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里的琴,要了一杯清茶,點了一盤素菜,剛飲了一小口茶,愣了愣,似乎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循著目光回望過去,是一雙看似明媚嬌妍卻藏著無盡言語又深沉幽遠的眼眸。

  正是黃昏時分,細碎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身上,仿佛他的周身也在散發(fā)著柔柔的光,捕捉到了觀察自己的眼睛,那和尚淺淺一笑,微微朝齊蕓點頭,一瞬間,仿若清蓮的花瓣飄落湖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姜路喋喋不休的聲音拉回來齊蕓的思緒和目光,她不自然地低下頭,看著手中茶杯里漂浮的茶葉。

  “要說指婚,依我看,最有可能是把你指給如今聲名大噪的平遠將軍楚秋明,那家伙……連著打了幾場勝仗,聽說馬上要班師回朝?!?p>  齊蕓笑道:“如今虎符在那平遠將軍手上,齊相兩朝元老,在朝中關(guān)系錯綜復雜,而我母親又是如今北澹王的妹妹,你以為,皇帝會讓這三個人有交集?”

  “這……”

  “原本齊相想靠我拉攏朝中權(quán)貴可以憑自己所需,可偏偏這次是皇帝出面召我回京,這無疑提醒皇帝,還有我這么個與北澹和朝廷都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在,那我的婚事自然由不得齊相做主?!?p>  “你如今這分析,確乎是有道理,這么說來,要想避免由你而起的各方勢力的聯(lián)合,除非……不讓你成婚,下旨讓你去道觀,當?shù)拦?!?p>  齊蕓看著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姜路,“……”

  姜路卻還在撐著頭思考:“或許比丘尼也可以,只是要剃頭發(fā),不對不對,帶發(fā)修行也可以吧,到時候你跟皇帝求求情也行……”

  “我覺得你可以閉嘴了?!?p>  突然后院響起一片嘈雜聲,一個護衛(wèi)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說關(guān)在柴房里的刺客逃跑了,其他人已經(jīng)去追了。

  齊蕓面色平靜,“跑了?這么多人看著都跑了?”

  那護衛(wèi)低下頭,“屬下無能……”

  “今日歇息一晚,明日啟程,一路上刺客如流水,今日若是抓不到,便罷了。明日還需諸位護送我回京的?!?p>  “屬下明白?!?p>  .

  護衛(wèi)訂好了客房,天已經(jīng)落幕,齊蕓和姜路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只是不見鳶兒服侍。齊蕓看見那和尚今晚也歇在了驛站。

  齊蕓回到房中,并沒有睡意,披衣起來,推開窗子,漫天的繁星映入眼中,耳邊是高低起伏的蟲鳴,鼻尖是青草沾染露氣的清香。

  突然,悠揚的琴音從遠處驟然響起,乘著清風,飄到了她的耳畔,那琴聲如夢似幻,高山流水,在指尖游走,令人沉醉。

  夜色微涼,踩在被露水沁濕的土地上,軟軟的,黏黏的,齊蕓挑著燈籠,走出了驛館的院子,循著琴聲,繞到了后山腳下,這里閃爍了無數(shù)的螢火蟲,與星空融為一體。

  從山上淌出一汪淺溪,空靈的水聲與琴聲相和。小溪邊的一塊青石上,坐著的正是傍晚時分見到的那個和尚。

  和尚盤腿坐在青石上,將琴放在腿上,他的背影堅實卻落寞,遠遠看去他沒有動,可齊蕓知道,此刻他靈活的手指正在琴弦上縱情飛舞。

  齊蕓沒有再上前,抬頭看月華皎皎,于是熄了手里的燈籠,只是如他一般找了塊石頭坐下,遠遠地靜靜地聽他彈奏。

  這是一段傷心的曲子,悠游惆悵,苦情難消。齊蕓不明白一個看破紅塵的出家人,怎么會彈奏出如此情殤之曲。

  齊蕓聽得著迷,一時恍惚,倏忽琴音終止,齊蕓尚沒有回過神來。

  “這位施主,更深露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傳來,齊蕓迷離著眼抬頭,那和尚原來已經(jīng)抱著琴走到了她的面前。

  雖是興起踏月,謹慎的齊蕓還是蒙著面紗。

  齊蕓忙起身,笑道:“我晚上睡不著,聽見師父的琴聲,覺得實在悅耳,擾了師父雅興還請見諒?!?p>  那和尚淺笑頷首,“施主過譽了,貧僧在北澹尋得這把瑤琴,一見投緣,今晚也是難眠,所以一試琴音?!?p>  齊蕓看向他懷里的琴,琴身上的漆料已經(jīng)斑駁,夜間倒也看不清色澤,只是隱隱約約的現(xiàn)出蜿蜒的花紋,七根琴絲卻在星月下也散發(fā)著柔和的光。

  齊蕓心尖一顫,愣愣地說道:“這把琴……沒想到它竟與師父投緣?!?p>  那和尚靦腆一笑,似乎很愿意講講這把琴的來歷,與齊蕓一同回驛館的路上,輕聲道,“貧僧很是偶然地在一個小乞丐那里看見了這把琴,孩子懵懂地擺弄著它,明明溫飽尚不能照顧,卻把這把琴當做寶貝,只是終究不懂琴,貧僧拿食物與他交換來后,此琴已經(jīng)殘破了。”

  齊蕓偷偷側(cè)臉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眼里閃著光。

  “我修復了琴弦,卻以為琴身斑駁也是一段因果所致,留下是一段回憶,所以任它如此,沒再重新上漆了?!?p>  齊蕓道:“或許,它的每一道傷痕都有一個故事……”

  兩人行至驛站門口,正碰上踏夜歸來的鳶兒。

  鳶兒反應迅速,忙道:“小姐,大晚上你跑到哪里去了,讓奴婢好找!”借著光,她瞄到了和尚抱著的那把琴,心下覺得熟悉。

  .

  世上巧合太多,實在不該深究。

  那把琴是齊蕓十歲時制作的第一把琴,琴行的王師傅對這把琴贊賞有加,并愿意出高價購買。

  齊蕓很高興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行業(yè)權(quán)威的賞識,于是將自己的琴贈送給了王師傅。

  卻沒想到,王師傅獲得了這把琴,將它放到了自己的琴行之中,重重保護,在外大肆宣揚自己獲得了北澹王府蕓小姐制作的第一把琴,為著北澹王的面子,為著這個小姐的面子,人們紛紛登門觀賞,王師傅的琴行每天都熱火朝天。

  齊蕓自然很快知道此事,她不是天真爛漫的小丫頭,雖然明面上是人們嘆服小姐的手藝,實際上只是王師傅為了和自己的同行競爭,找了個噱頭,招攬客人罷了。

  她很生氣,當天拉著表哥,跑到琴行,把自己的琴取了出來,當著眾人的面砸在了地上,幾根琴弦當場斷開。

  至此齊蕓的威名也算是在北澹傳開了,都知道這位王的外甥女,惹不起。

  齊蕓沒想到,輾轉(zhuǎn)了這么多年,這把琴又出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若非那殘存的一點花紋,她自己設計的竹葉穿梅的紋路,她也不會知道,這就是她的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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