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宣講殿。
云青洛換上鴉青色的弟子服,根據(jù)身份牌上的信息找到自己所屬的學(xué)堂。距離講學(xué)還有一段時間,她找了個靠后的角落,盤腿坐在團蒲上,又拿出宗門地圖攤開放在腿上。
皓鈞品階不凡,她若大刺刺地拿出來,不亞于小兒持金過鬧市,需要另買一把劍。此外,她隱隱感覺修為不日就能突破至煉氣五層,啟明峰靈氣不夠濃郁,她想再購置一個聚靈陣盤。
宗門恰好有個兌換殿,位于上豫峰,里面有法器無數(shù),部分可以用靈石購買,云青洛打算下課后去一趟。
正規(guī)劃著路線時,一只腳踢向她的團蒲,傲倨的男聲緊隨其后。
“我家殿下要坐這里,謄個位?!?p> 殿下?
熟悉又遙遠的稱謂。
云青洛側(cè)頭看去,瞳中倒映出一對高昂的鼻孔,在他身后,是一貴公子模樣的男修,折扇一下下敲著手心,眼神惡劣陰狠地盯著她......右側(cè)的人。
云青洛選的位置在學(xué)堂最后一排靠墻倒數(shù)第二個,右側(cè)坐的是名男修,束著高馬尾,她來時只粗粗看到對方覆滿傷疤的左邊臉頰。
“桑小倌,怎么藏到這里了?”貴公子開口,對他說。
聲音不大,但這個學(xué)堂里最低也是云青洛這樣的練氣四層修士,皆耳聰目明,這聲刻意咬重的“小倌”,引得周圍不少人側(cè)目。
容世易滿意地勾起唇角,“唰”地張開折扇,朝鼻孔朝天的陳覺平低喝:“不可對師妹無禮?!?p> 言罷又走到云青洛身旁,微微俯身:“師妹身旁這位,曾是我賀國攬云閣的頭牌,與本宮也算舊識,煩請師妹行個方便?!?p> 這兩人有仇。
云青洛微微后仰,馬上得出結(jié)論。只是她右邊的青年如老僧入定般,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而這貴公子模樣的男修,行為舉止讓她想到季國的端王,令人不適。
先不說她喜歡這個位置,就憑著來人的態(tài)度與作為,云青洛都不想挪位。她大腦快速地衡量著雙方力量。挑事的兩人,修為都看不透,至少在煉氣五層,而她右側(cè)的青年,是跟她一樣的修為。
云青洛掃了眼學(xué)堂,指向身前不遠處:“那里還有許多位置?!?p> “你聽不懂人話嗎?殿下要坐這里?!标愑X平?jīng)]想到她竟然敢拒絕,區(qū)區(qū)煉氣四層而已,想罷他抖動袖袍,渾身氣勢一凌,釋放出煉氣五層的威壓。
云青洛見貴公子的走狗朝她獰笑,一陣小風隨之吹來,正覺莫名其妙時,清瘦的身影霍然擋到她面前,悶哼一聲,她看到對方垂至脖根的發(fā)尾,輕輕晃動著。
“還是和令兄一樣,叫人作嘔?!滨r血從唇角溢出,桑晏以拇指揩去,平靜地看著容世易。
“惡心?呵!不比桑小倌在群男下承歡的模樣?!比菔酪讚u著折扇,眼神淬滿陰毒,接著道:
“本宮不過是見到桑小倌太過高興,想幫你回憶一下攬云閣的歲月?!闭f著容世易眼神掃過陳覺平,后者手中出現(xiàn)一本厚厚的圖冊,掌風拂過,圖冊隨風翻動,露出半張紙的內(nèi)容。
上位者容貌身形不斷變換,而身下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五官昳麗,雌雄莫辨,以各種恥辱的姿勢被鉗制。
學(xué)堂內(nèi)不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弟子,須臾,周圍就響起高高低低的議論聲。
“真的是小倌!”
“可不是嗎?你看看他的臉,若祛除那些疤痕,可不得和圖上一模一樣。”
“不一定吧,圖冊而已,想畫誰都行?!?p> “非也非也,神情如此鮮活,非親身經(jīng)歷不可有?!?p> “沒想到他原來長得這么好看。”
“皮囊而已,內(nèi)里不知多臟呢?!?p> ......
諸多言論如細針般刺向桑晏,他像聽不見般,面不改色地與容世易對視。從云青洛的角度,卻能看到身前人隱在袖中的手慢慢攥緊,拇指還沾著殷紅的血跡。
“惡意中傷、誹謗同門,當受執(zhí)法堂三鞭,思過崖面壁一個月?!鼻辶枇璧穆曇艚?jīng)靈力加持,蓋過學(xué)堂內(nèi)此起彼伏的議論,云青洛起身,看向容世易,末了補充一句:“宗規(guī)第六百九十五條?!?p> 學(xué)堂有一瞬間的寂靜,陳覺平掃向與桑晏并排而立的女子,十七歲才煉氣四層,這樣的資質(zhì)進玄天宗,但真是走了狗屎運,想到方才朝對方釋放的威壓被桑晏盡數(shù)擋去他就來氣。
他冷笑一聲:“誹謗?中傷?我們殿下所言可是句句為真,桑小倌的事跡,就連他衛(wèi)國百姓都不齒,他們怎么說來著......”,他盯著桑晏,學(xué)著世俗皇朝的言官氣憤道:“千人騎的兔爺,怎配做我大衛(wèi)將軍!”
“喲,這一口一個的‘殿下’、‘本宮’,當自己還是世俗井底的蛙王嗎?”
言語帶著痞氣,云青洛循聲望去。
門口不知何時倚著位男修,他雙臂環(huán)于胸前,鴉青色的袖袍滑落,露出左腕幾圈暗紫色手釧。墨發(fā)不扎不束,只右側(cè)編著幾縷小辮子,發(fā)間纏有暗紫色的細繩。眉上戴著一條指寬的紫色抹額,中間繪有暗金流紋,五官深邃,帶著點異域風情。
朝今月沒想到,來啟明峰第一日,就看了一場世俗凡界羞辱人的把戲。他環(huán)顧學(xué)堂一圈:
“請問諸位,這里是玄天宗吧?”
“是、是啊?!辈恢麨楹巫鞔艘粏?,但還是有弟子回道。
朝今月狀似了然地點點頭:“那便好,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誤入世俗界哪個犄角旮旯國呢!”
話中針對與羞辱之意毫不遮掩。
陳覺平感覺受到了侮辱,他指著這個不知又從哪冒出來的男修,氣憤道:“你、你罵誰是井底之蛙呢?”
“哦?如此有自知之明的嗎?”男修抱臂走到陳覺平面前,眼神似笑非笑。
“你、你......”陳覺平氣極,桑晏今天走運,接二連三有人幫他出頭,想著就要再次釋放威壓。
“蠢貨!”容世易驀地攔住他,傳音喝道:“他修為高于你我?!?p> 陳覺平恍然回神,才發(fā)現(xiàn)看不透對方修為,三皇子已經(jīng)煉氣七層,對當竟然比殿下還高。
倏爾,他表情一變,無形的威壓鋪天蓋地籠罩過來,脊背一彎,竟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哇地吐出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