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樊相柳的勝利是出乎意料的,裁判宣布樊相柳勝利時,擂臺邊靜默半餉,才響起陣陣歡呼。
地上的青年晃晃悠悠爬了起來,對著樊相柳說道“小兄弟很不錯嘛,我叫蘇坤,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再切磋切磋,下次我可絕對不會輕敵了”
“你好,我是樊相柳,多有得罪”樊相柳說著,但神色間卻沒有一絲歉意。
蘇坤只是笑了笑便下了擂臺。除去樊相柳的勝利是意料之外,白奎木與林陽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輸了。
倒是賀秋這個看起來和和氣氣的話嘮少年,在比武時不但絲毫不怯場,甚至隱隱有種凌厲感,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勝了比賽。
不過即使是加上樊相柳,賀秋小隊也只有三人獲勝,另一個是賴床的孟離。
“樊兄,這個孟離不簡單啊”白奎木揉著肩膀說道。他剛剛在比武時被人從臺上丟了下來。
“身手不錯,就是有些狂妄”樊相柳盯著擂臺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孟大哥以前是山匪匪首,所以大家都不敢招惹他”賀秋插話道。
百戶比武持續(xù)了兩個時辰,各小隊比完后,各個百戶間也要由百戶長選人進行比武。
樊相柳三人是新來的,沒機會參加,倒是自己小隊里的賀秋與孟離都被百戶長選中。
持續(xù)兩個時辰的站立讓樊相柳的雙腿有些酸痛,是以悄悄離開了人群,到校場外圍坐了下來。
人群里熱鬧嘈雜,獨坐的樊相柳卻有些格格不入,安靜的像是兩個世界。
樊相柳看向那些人,他們或嬉笑,或怒罵,或歡呼,或惋惜,情緒明顯且熱烈。
樊相柳有些不能理解這興奮的來由,便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咧開嘴,嘗試理解他們的興奮。
“樊大哥,你在做什么,誰惹你生氣了嗎”林陽看到了人群外的樊相柳,湊到她面前問道。
“沒有啊”樊相柳有些茫然。
林陽盯著樊相柳的臉看了一會,然后突然坐到樊相柳身邊,將樊相柳的頭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樊大哥,沒關(guān)系,這次百戶長沒有選你,是他的失誤,下次他一定會選你的!”十三歲的林陽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輕輕的拍著樊相柳的背,試圖讓她好受些。
可靠著他肩膀的樊相柳卻徹底傻眼了。
兩世的經(jīng)歷加起來也有三十多年,這種毫無利益關(guān)系且自己還處于弱勢的親密接觸還是第一次。
她想要掙脫開,可背后的小手一下下的輕撫讓她不知如何拒絕。
“不能傷小朋友的心,先這樣吧”樊相柳想著。
“樊大哥你放心,你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不過樊大哥你下次不要那樣笑了,有點嚇人,有誰欺負你就告訴我,我?guī)湍銏蟪稹绷株柕穆曇粼絹碓叫 ?p> “我笑起來很嚇人嘛”樊相柳把頭抬起來,咧著嘴角問林陽。
林陽先是渾身一僵,眨了眨眼才說道“樊大哥,你是不是對笑有什么誤解?你這個樣子不像開心,像要吃人!”說著林陽還擺出了個張牙舞爪的動作。
“這跟開心有什么關(guān)系嗎”樊相柳有些不解。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啊,開心才笑,不開心就不笑,人不都是這樣的嗎”這下輪到林陽不解了。
這個問題問完,樊相柳沉默了,開心嗎?
開心該是什么樣子,當(dāng)初殺了欺負自己的人應(yīng)該是開心的,完成唐嘯給的任務(wù)的時候應(yīng)該是開心的,可那時候自己有笑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笑好像成了一種表演。
林陽見樊相柳沉默,有些無措“那個,樊大哥,我可不是說你不好啊,你不開心的時候想笑也沒關(guān)系的,不用和所有人一樣”林陽解釋道。
樊相柳被林陽的話從回憶里扯出,恢復(fù)了平日的神色,淡淡的道“好了小陽,我沒事了,謝謝你”
林陽見樊相柳沒什么異常了,于是笑瞇瞇的要扯著樊相柳回到人群去。
“你現(xiàn)在笑是因為開心嘛”樊相柳突然問道。
林陽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對呀,我現(xiàn)在很開心,所以就笑了”
“為什么?”
“???”
“我是說你為什么開心”
“因為樊大哥你現(xiàn)在看起來心情不錯,我就覺得開心了”林陽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扯著樊相柳融入人群。
“因為我心情不錯嗎?”樊相柳在心中默默的思索著。
重新回到人群中,比試已經(jīng)進行了大半,自己這一隊的孟離被打下了場,倒是賀秋贏了比賽。
“回來了,咱們這個小隊真是臥虎藏龍了,剛還說孟離功夫不錯,結(jié)果這個賀隊長更不簡單”白奎木見樊相柳兩人回來,開口說道。
樊相柳沒有看到比賽,于是問道“不然怎么做隊長,過程怎么樣?”
“剛剛與他對戰(zhàn)的人過去是個鏢師,不論是體力還是技巧都十分扎實,絕對是新兵里的佼佼者了。
可咱們這個隊長不但贏了,而且留有余力?!卑卓菊f道。
“賀大哥這么厲害啊”林陽說道。
白奎木用手點了點林陽的頭“你能不能不要對誰都大哥大哥的叫”
林陽只是傻乎乎的笑著,沒有回答。
白奎木只能無奈的嘆口氣,然后看向樊相柳,希望能在她的嘴里聽到自己想要的話。
“這個隊長的身手確實不錯,但總覺得有些奇怪”樊相柳說道。
白奎木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一臉贊賞的看著樊相柳。
正說著,崔千戶笑瞇瞇的出現(xiàn)在點將臺上“好了,今天的比武就結(jié)束了,咱們新兵營臥虎藏龍啊,看來這次的前鋒營選拔會很激烈了”
“前十名記得到各自百戶長哪里領(lǐng)賞,咱們這次賞的可是銀子,少見的很啊”崔千戶似調(diào)侃著說。
這獎賞與大部分人都沒關(guān)系,是以多數(shù)人在聽完演講后便離開了,樊相柳幾人也不例外。
回到石屋,賀秋不在,其他人的氣氛卻有些緊張。
孟離坐在床頭,冷著臉,他的第二場比試慘敗,還被對手嘲諷“你們隊里那個小男孩上來都比你能打”
而這個小男孩,指的就是無辜的樊相柳。
“喂!小子,叫你呢,給爺?shù)贡鑱怼泵想x突然對著樊相柳喊到。
樊相柳先一愣,臉上閃過一抹寒意,猶豫了一下,還是轉(zhuǎn)身去給他倒茶,白奎木用眼神詢問,樊相柳只輕輕搖了搖頭。
孟離見樊相柳乖乖去倒茶,不知是滿足了他的那塊虛榮心,滿臉諷刺的說道“這就對了,不要以為你僥幸贏了一場就是個人物了,咱們百戶長不還是沒讓你上場。
既然這喝的茶水倒了,順便伺候爺洗個腳…??!”
話還沒說完,只見樊相柳將剛倒好的茶水潑在了孟離的臉上。
“洗腳之前先洗洗你的臭嘴吧”樊相柳的聲音很平淡,沒什么情緒。
“小兔崽子!你敢潑你爺爺,不想活了!”孟離唰一下站起,而他周圍的其他人則猛地退開,生怕被連累。
倒是林陽與白奎木上前幾步,試圖隔開樊相柳與孟離。
可樊相柳卻不準備罷手,她輕輕撥開林陽兩人。
上前站到孟離面前,開口道“我倒不知道有人輸了比試竟還狂妄起來了?你贏了嘛?你拿到銀子了嘛?
連比你小那么多的新兵都打不過,你還好意思自稱山匪匪首?怕不是個得罪了匪首的嘍啰,怕死躲命才來的軍營呀”
樊相柳一臉平靜的開滿嘲諷點,帶著些狂妄的意味,一陣輸出,成功讓孟離的臉一陣青紫,而站在孟離身邊的人也臉色各異。
“去死!”孟離沒有給樊相柳反應(yīng)時間,隨手抄起身后的被子朝樊相柳揮去。
樊相柳伸手扯住襲來的被子的一角,輕輕一卷,便將被子扯了過來。
“屋里人多,別誤傷了他人,來吧,出來打”樊相柳說著,也不再看孟離,走出了石屋。
孟離的眼里閃過恨意,伸手從自己枕頭下摸出些東西踹進兜里。
“你…”早晨勸孟離起床的大叔開了口。
還沒說什么,便被孟離粗暴的打斷“不想死就閉嘴!”
大叔沒敢再說話,只是在看到孟離出門后,扯過白奎木說了句什么,白奎木聽完臉一黑,也跟著出了門。
門外的兩人已經(jīng)打在了一起,不過樊相柳依然是一味躲閃,她并不覺得上來就拼命是正確的選擇。
在圍觀的人看來,樊相柳在孟離猛烈的進攻下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但只有孟離自己知道,這么一會功夫,自己已經(jīng)暗暗吃了樊相柳好幾拳了。
“我要殺了你!”孟離再次對樊相柳揮拳時輕聲說。
“樊相柳小心,他手里有毒針!”白奎木沖出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樊相柳神色一凜,卻見孟離手掌一翻,幾根細小的銀針朝著樊相柳的太陽穴刺來。
樊相柳連忙向后一仰,銀針偏離太陽穴,卻還是劃過她的脖子,幾乎瞬間,黑紅的血珠便滲了下來。
刺痛感要遠大于樊相柳的想象,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眩暈,不斷刺激著樊相柳的神經(jīng)。
幾乎下意識的,樊相柳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讓自己保持清醒,而這劇烈的疼痛也讓她更加暴躁,眼眶微紅。
“小崽子,這就要哭了?如果你現(xiàn)在跪下道歉,叫我聲孟爺,我便解了你的毒如何?”孟離摩挲著手里的銀針說道。
“呵,去死”樊相柳聲音很小,除了孟離沒有其他人聽到。
當(dāng)然孟離也不會在意,只以為是樊相柳嘴硬說的大話,可隨即,只見中了毒的樊相柳不但沒有倒下哦,反而如鬼魅一般朝自己襲來,微紅的眼眶里倒映著的是自己的臉。
孟離幾乎來不及反應(yīng),左臉便被重重一擊。
臉還沒完全偏到右邊,右臉又被一擊,接著樊相柳的拳頭便如雨點般砸在孟離的身上。
從第一下落到臉上起,孟離便沒了還手的余地,短短一分鐘,那張臉便已經(jīng)變了型,嘴角也有血液流出,可樊相柳沒有停手的意思。
“住手!這是在干什么”賀秋的聲音傳來,圍觀的人自覺讓了條路。
可賀秋的聲音也沒有制止樊相柳,賀秋只能上前動手去攔。
抓住樊相柳不斷揮舞的拳頭,賀秋剛要訓(xùn)斥,卻猛地怔住了。
只見樊相柳平日總耷拉著,不太明顯的狐貍眼此時格外妖媚,上挑的眼角帶著紅意,眼眶潤潤的,像是剛哭過,眼底卻又浸染著透骨的寒意,脖子上有一條血線,滲出的血顏色黑紫,嘴唇也泛著紫意,像極了話本里食人魂魄的狐妖。
“中毒?”賀秋問著,手里也沒停,順著握住樊相柳拳頭的手扣住了她的脈搏,神色緊張。
緊接著樊相柳便倒頭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