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可你心里明明不像嘴上說的那樣對人命無所謂,為什么還要這樣做”林陽的話帶著些質(zhì)問的意味。
樊相柳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林陽繼續(xù)道“樊大哥你并不是真的不在乎那些人命對嗎”
樊相柳勾起唇角,冷冷的道“他們是生是死和我無關,你最好不要再自作聰明了”
樊相柳態(tài)度十分冷淡,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林陽有些懊惱的抓了抓頭,他能感覺到樊相柳的狀態(tài)很不好,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離開的樊相柳心中其實并不平靜,從前世到今生,她總是一副對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可要問她真的不在意嗎?樊相柳自己也沒法回答,卻沒想被一個小孩看穿了問題。
但就這次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她的存在又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她不是救世主,在這亂世中只能將自己的利益擺在第一位了。
后面的三天,樊相柳都很忙,忙著處理城市里堆積如山的尸體,忙著制定下一步的作戰(zhàn)計劃,忙著與楊非夜聯(lián)系對接,當然,也忙著避開林陽喋喋不休的追問。
終于,楊非夜派人來接手管理新城池,樊相柳可以繼續(xù)進軍了,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白奎木和沈南風也在對接隊伍中,一個多月不見,兩人連同賀秋都已經(jīng)是前鋒營的士兵了。
而這次沈南風還帶著一位新來的軍醫(yī)姑娘。
“白大哥,你們終于來了”林陽一見到白奎木,就興奮的撲了上去。
白奎木對林陽的態(tài)度感到有些錯愕,雖然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但也不至于這么激動吧。
之后林陽就將樊相柳屠殺平民的事情告訴了白奎木,希望白奎木能幫著勸勸樊相柳。
白奎木想了想,還是找到了樊相柳,希望能和她談談。
可樊相柳卻拒絕了見面,急急忙忙的帶著人馬朝著下一座城市進發(fā),林陽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丟下,也不管白奎木了,急匆匆追上隊伍。
第二座城市距離更遠,眾人要走上一天才能到,行到深夜,樊相柳便安排將士們在樹林休息。
而林陽見樊相柳獨自坐在隊伍之外,就拿著干糧,湊到樊相柳身邊,準備和她說說話。
樊相柳一看林陽過來,就準備起身離開,林陽只好快速跟上,伸出手扯住了樊相柳的盔甲護腕。
林陽委屈極了,眼中含淚,帶著哭腔焦急的問道“樊大哥,你討厭我了嘛”
樊相柳有些不知所措,她這兩輩子中,除了唐嘯,很少與人近距離接觸,何況是林陽這樣沒事就哭鼻子的小鬼,一時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好。
猶豫了半餉,樊相柳在盔甲上蹭了蹭手上的灰,將手放到林陽頭上,輕聲安慰道“我沒有討厭你,你不要哭”
可林陽哭的更兇了,抽泣著說道“可是樊大哥你已經(jīng)好多天沒理我了,之前在揚勝城,你每天那么忙,都會和我一起吃飯,和我聊天。
可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跟我說過話了,見到我就躲,你就是討厭我了對不對,你覺得我煩了對不對”
林陽的樣子就像是受了氣的嬌氣小媳婦,皺著眉,癟著嘴,耷拉著他的狗狗眼。
可這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卻讓樊相柳心里再度滋生了一股暴虐感,出現(xiàn)了一種莫名的沖動。
她只能深吸一口氣,將胸口的躁動壓制住,又將放在林陽頭頂?shù)氖帜孟聛?,攥成拳,才說道“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覺得我們倆的想法不一樣,會吵架,我不想吵架”
樊相柳試著解釋。
“可是我沒有想和你吵架,我只是覺得你心情不好,想陪你聊聊天,你不理我”林陽繼續(xù)道。
樊相柳別過臉去說道“我們對待北狄平民的態(tài)度不同,肯定會吵架的”
林陽頓了頓,抽了抽小鼻子說道“對不起樊大哥,我那天不是故意和你大聲說話的,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明明可以不殺他們啊。
我沒想到這會讓你不高興,對不起樊大哥”
“不用道歉小陽,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只是立場不同”樊相柳聲音很平淡,但實際上她的心里的暴虐并沒有消退,她甚至不敢去看林陽。
林陽的臉讓她不斷生出摧毀的欲望,那種欲望像是螞蟻,不斷啃噬著她的心智。
樊相柳沒敢再停留,急忙離開,再次將林陽丟在原地。
第二天中午,眾人終于到達了第二座要攻打的城門前。
還是一樣的戰(zhàn)術,還是一樣的結果,只不過這座城市更大,平民更多,屠殺也更不容易進行,有不少百姓趁亂逃出了城。
這次屠殺持續(xù)時間很久,久到從太陽正當空,到滿天繁星,又到天邊閃出微光。
許多士兵因為不斷揮動武器殺人,已經(jīng)抬不起胳臂,而也正因如此,被那些北狄普通百姓反傷的人數(shù)也增加了。
葉青站在樊相柳五步開外,恭恭敬敬的行禮,說道“稟告樊將軍,此次攻城,我方有一百四十七名傷員,死亡八十五人。
共擊殺敵軍過七萬,擊殺平民…擊殺平民不可數(shù)”葉青有些猶豫,此時他對樊相柳已經(jīng)生出了些懼怕。
面前這個少年是多么的恐怖,僅僅帶著一萬兵馬就連屠兩城,屠殺了北狄?guī)资f人,甚至為了節(jié)省交接時間,連平民都不放過,盡數(shù)殲滅。
“知道了,下去吧,這次給你們四天時間清理戰(zhàn)場,四天之后繼續(xù)進軍。
一個月內(nèi)必須拿下至少四座城市才能保住楊非夜啊”樊相柳感嘆一聲,眼里滿是紅血絲,聲音有些嘶啞,臉上、手上滿是鮮血,也沒見她擦。
葉青聽到楊非夜三個字,到嘴邊的勸阻又吞了下去,是啊,他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呢,還不是為了保住楊將軍的虎師,保住楊將軍的命,如果不這么做哪能趕得及呢,那這虎師不就落到楊非凡手里了嘛。
葉青不再猶豫,轉(zhuǎn)身去安撫那些對屠殺平民頗有微詞的士兵。
躲在一旁許久的林陽見葉青離開,手里拿著打濕的毛巾,端著一碗藥坐到了樊相柳身邊。
林陽先是將手里的藥放下,用毛巾認認真真的擦著樊相柳的側(cè)臉,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每次打完仗情緒都不好,我問過師傅了,他說這是因為心結,所以師傅開了些安神的藥,我已經(jīng)煎好了,樊大哥你喝了吧”
樊相柳緩緩轉(zhuǎn)過頭望向林陽,她的那張滿是鮮血的臉和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有些可怖。
林陽沒敢直視樊相柳過于凌厲的眼神,但手還是堅持一下下的擦拭著樊相柳臉上的血。
樊相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劈手奪過林陽手里的毛巾,自顧自的擦了擦臉,之后端起放在一邊的藥碗一飲而盡。
“行了,沒什么事的話就去忙吧”樊相柳只說了這么一句便將頭轉(zhuǎn)回去,不再看林陽。
林陽卻是在樊相柳身邊靜靜的坐了半天,才起身離開。
林陽離開,樊相柳后背僵硬的肌肉才終于放松下來,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四天后,樊相柳再次起兵,但隊伍中卻出現(xiàn)了反對樊相柳的聲音,甚至直指樊相柳是惡魔。
人心不齊,如何征戰(zhàn),葉青便將情況報給了樊相柳。
樊相柳聽完也沒多在意,自己在前世的名聲比這糟糕幾百倍,而且她只是帶隊兩個月,幫楊非夜渡過這次困難,兩個月后如何管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