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素律瘋魔般的守護著樊相柳,甚至完全忽視了自己的身體,這可愁壞了素律身邊的侍從們。
其中最得素律信任的侍衛(wèi)阿洪最為焦急,他本就是個急躁的性子,眼看著自家主子一日日的消瘦,心里的想法也不免多了起來。
阿洪在給素律送吃食時,見隊伍即使未行進,素律依然溫柔的護著樊相柳的頭,忍不住開口勸道“王子,奴求你休息一下吧”
素律卻連頭都沒抬,淡淡道“規(guī)矩都學到狗肚子里了?孤的事何時需要你多嘴?”
明明是十分平淡的語氣,阿洪卻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話一樣,連忙跪倒。
“不用這般模樣,阿洪,我向來最信任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太看得起這份信任”素律的話十分直接。
阿洪聽完,臉色十分難看,卻還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道“奴明白了”
說完便將手中的吃食放在車廂里的小幾上,離開前卻深深的看了一眼昏迷著的樊相柳。
離開車廂,阿洪便找到跟隨隊伍一起回國都的醫(yī)師,揪著老醫(yī)師的衣領低聲道“我要你想辦法,毒死那個家伙,否則,我就殺了你!”
阿洪威脅到,但那醫(yī)師卻顫巍巍的拒絕道“阿洪勇士,不是我不想毒死那個家伙,只是如今她食用的所有飲水吃食都是由王子親自喂的,多數(shù)時候王子還會與她共食一份湯水飯食,奴實在不敢下毒,這萬一被王子察覺,又或是影響了王子的健康,奴可是萬萬擔待不起啊”
阿洪看著被自己拽著衣領還站不住的老醫(yī)師氣不打一出來,但他又明白,老醫(yī)師說的沒錯,他只是想讓樊相柳死,并不想讓自己主子知曉,下毒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可王子日日守在這個敵國將領身邊,甚至都要寸步不離了,到底該怎么辦?
眼看著里國都越來越近,阿洪也越發(fā)焦慮,實在是素律的情況太過糟糕。
也不知為什么,隨著樊相柳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素律竟也開始出現(xiàn)中毒的癥狀,但即使所有醫(yī)師一齊診治,也并未在素律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毒素。
阿洪便直接講這一切歸結到樊相柳身上,認為是樊相柳這個“毒素攜帶者”,感染了與她長時間接觸的素律。
終于,在距離西戎國都不過一城的地方,阿洪下手了。
他趁素律中毒癥狀發(fā)作時,安排所有醫(yī)師一齊進入車廂會診,又暗中示意其中一個醫(yī)師為素律施針安眠。
可明明手里的鋼針距離樊相柳的太陽穴僅剩一指的距離,阿洪的手卻被緊緊握住。
“阿洪,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把我對你的信任看的太重,看來你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呢”蘇醒過來的素律聲音冰冷。
阿洪下意識的看向醫(yī)師,卻見車廂里,只剩幾具尸體。
巨大的威壓從素律身上傳來,阿洪甚至無法抬起頭直視他,直挺挺的跪倒在車廂里,手里的鋼針也落到地上,發(fā)出一聲輕響。
素律蹲下身撿起那根針,認真端詳半餉,開口道“這么長的針不知道扎在身上有多疼呢,你覺得呢阿洪?”
幾乎瞬間,阿洪的后背就爬滿了冷汗,他不敢置信的抬起頭,顫抖著聲音道“主子,你這是…這是為了她要殺了奴嗎”
素律沒有開口,把玩著手里的鋼針,在阿洪的太陽穴來回比劃著,意思十分明確。
阿洪的眼眶充斥著血絲,他幾乎是吼著的問出一句“為什么?難道奴與主子這么多年的主仆情誼竟比不上這個敵國將領嗎?”
素律聽完,忽然認真的看著阿洪的眼睛,說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個奴才,就該認清奴才的本分,阿洪,你太高看自己了,下輩子可不要在這樣了”
阿洪眼角落下一滴淚,不知其中包含了多少意味,但素律不在乎,那根駭人的鋼針被他狠狠扎進了阿洪的太陽穴。
阿洪倒下了,雙眼還睜開著,素律說了句“再會了阿洪”,便伸手去蓋他的雙眼。
卻在感受到一陣濕潤后迅速抽手,有些嫌棄的在衣擺上擦了擦,喃喃自語道“這么大個男人居然流眼淚,真是沒用的東西,本來還覺得有些可惜呢”
正嘟囔著,車廂里躺著的樊相柳睜開了眼,素律幾乎是撲著上去,趴在一邊,看著樊相柳呆滯的雙眼,嘴角帶著笑意。
“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相柳,對不起啊,不過我已經(jīng)解決了,終于沒人煩我了”素律念叨著。
而此時的樊相柳已經(jīng)徹底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了。
她甚至夢到自己回了現(xiàn)代,以第三視角見證了唐嘯領導的傭兵團被幾個國家聯(lián)手剿滅,而他死時,手里還緊緊攥著兩顆透明塑料球,而那塑料球里包裹著的,正是他從自己這里取走的眼球。
接著她又看到僅有“一面之緣”的父親,和從未見過的母親,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在游樂場坐旋轉木馬,小姑娘咯咯的笑聲不斷在四周回蕩著,樊相柳知道,那個小姑娘,就是她自己,也許是某個平行時空擁有完整且幸福家庭的自己。
那一瞬間,樊相柳竟有種不如就算了吧的念頭,也許下一輩子,自己真的可以像那個小姑娘一樣,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游樂園坐旋轉木馬,肆無忌憚的笑,做個無憂無慮的普通女孩。
但隨即她又看到了餓死街頭的林陽;被衛(wèi)月烏追殺,最后連個整尸都沒有留下的白奎木;被放干血液慘死的鬼老……
那些這輩子給予她溫暖的人各個下場慘烈,就沒一個活著的。
這種生與死的念頭不斷拉扯著樊相柳,她已經(jīng)不知道這些念頭究竟是屬于她自己的,還是因為藥效造成的。
即使在素律眼里,樊相柳睜開了雙眼,但其實在樊相柳自己看來,與在夢境中依舊沒什么分別,只是在這段時間里,耳朵里的世界格外安靜,眼睛里的世界仿佛一片黑洞,所有感官像是離家出走,連觸覺都開始減弱,頗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