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每一個年代文都要鬧饑荒
剛剛打開家門，就聞到了濃郁的肉香味。
今天早上莫輕青鬧著吃肉餃子，寵她的李子期中午就做好了給寶貝女兒，家里男人也因此沾了光，吃上一嘴。
李子期現(xiàn)在一心撲哧在怎么養(yǎng)好兒女上，對莫清河的出門回門顯然沒這么關(guān)心，而莫篙一心撲騰在書里，更不知道老爹出去面對的問題，只有一個小個子莫輕青，坐在小椅子上，聚精會神的繡著小荷包，聽的門外腳步聲，問了一聲：“阿爸，回來了？”
看著女兒小老頭的模樣，莫清河玩心大起，彎著腰走到莫輕青身后，笑著問：“輕青在繡鴨子呀？”
聽的鴨子兩個字，莫輕青手一抖，差點又弄傷手指，“不，在繡爸爸?！?p> “......”莫清河氣得抖三抖，“繡的可真不像。”
這時候正在做飯的李子期也看到丈夫回來了，于是問他：“外頭出了啥事，怪熱鬧的?！?p> 聽的妻子的聲音，莫清河又變得笑嘻嘻的，沖著李子期走去，在妻子身旁壓低聲音說著事情?？粗钭悠谀樕兓媚獪y，莫輕青卻一點都聽不著，氣惱的摸摸頭，又開始繡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要過年了，這個年外頭過著很凄慘，莫家過的比之前都要好。
村里養(yǎng)的兩頭肥豬被殺后，莫輕青囑咐莫清河搶豬骨頭回來熬湯。
每年砍豬肉，村民都愛要肥肉，有油有汁水，可莫輕青不愛吃這些，還不如弄點豬骨湯又有營養(yǎng)長個，對李子期的胃也好。
殺豬的日子是冬日里唯一比較有熱乎氣的事情，今年的屠夫換成身強力壯的忘汪耀叔，他拿大刀一破開，豬就被殺好了。今年豬肥，村民拿著盆子喜氣洋洋的排著隊，質(zhì)樸的臉蛋里充滿對過年的希望。
一年唯一吃一次肉的時節(jié)，每個人都充滿了喜氣。莫清河抱著裝著三根大豬骨的大盆往家走，渾身充滿血腥味道，李子期聞著頻頻皺眉。
剛剛進門的莫清河，看到自己的妻子在教女兒繡荷包，大兒子用水在地上練字，那一瞬間他心里填滿柔軟，感覺至少這一輩因他們而活，人間一遭不虛此行。
過年的時候，莫家人窩在外頭廚房吃一鍋雞肉燉鮮筍，筍是兩個孩子偷偷去山里拔的，雞肉是之前打的野山雞，偷偷留著沒殺的，就等著過年好好吃一頓。雞肉下面埋著小芋頭，上面放著好幾塊大肉排骨，一鍋下去暖意洋洋。
只可惜劉賢秉，為了避嫌，也為了不讓外頭的人知道莫家的好日子，不能和他們一起好好吃上一碗年夜飯，只能夜里偷偷來吃上幾口。
一家人窩在小屋子說著體己話，之前易怒易氣惱的李子期仿佛變了個人，平靜淑良像一個大家閨秀，端端正正坐著小口小口喝湯。這樣簡單的生活讓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踏實，數(shù)不清自己過了多少年的顛沛流離，一直提心吊膽，安生日子好像還在多年以前。
許是感受到李子期的變化，莫輕青對莫清河也溫和起來，也許是她記憶混亂，自己這個便宜父親，也沒有這么不成氣候。
她真的沒有什么大富大貴的欲望，只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陪著母親哥哥過完這一生，冷了有衣服，餓了能吃飽，這就足夠了。
汪家村在夏令時的強力鎮(zhèn)壓下，過上這么一個月的好日子。
可平靜的時光不長，知青被抓了，是被縣里公安局抓得正著。
之前口口聲聲說的救命救濟糧，被某知青拉去黑市賣了，國家給你的糧食，你居然二道販子賣出去，賣的還是因為儲藏不當(dāng)有些發(fā)霉的糧食，導(dǎo)致購買糧食的人拉了好幾天肚子，說著要狠狠罰這個知青。
夏令時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暈過去。
這天一大早，夏令時沒顧上怎么收拾自己，急急忙忙就敲開莫家的門，面色菜青仿佛一晚上沒睡覺一般，讓莫清河陪他走一段縣城贖人道歉。
李子期和莫輕青自然是不答應(yīng)自己家人趟這渾水，要去贖人也是知青去，莫清河去有何用？
“莫兄，我們可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自從來新村任職以來，夏令時就沒吃過一餐安生飯，連當(dāng)初來時候意氣蓬發(fā)都沒有，徒留頹唐，“那個知青家里人生病，沒錢買藥，鋌而走險賣了救濟糧?！?p> 很多時候，一些不得以而為之的事情自然有苦衷，可條律不認你的苦有多深，你但凡是做了這個事情，結(jié)果定然是要被制裁。
為此莫清河思緒百轉(zhuǎn)千回，沉默良久說道：“這個事情，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聽完這話，夏令時滿臉僵硬，他來找莫清河的時候確實還帶著一線希望，同是知青，他總渴望著自己的到來能帶給知青不一樣的變化，至少能吃飽還有希望去迎接新國的挑戰(zhàn)。
可事到如今，他卻無能為力。
“關(guān)他一人，這個事影響不大，就怕......”
就怕國家以儆效尤，以他開刀。
知青進了勞改所，其他知青麻木的繼續(xù)做自己的工作，沒有一個人出來為同盟說一句好話，也沒有人去看望他。
直到發(fā)糧前夕，夏令時把上頭下達的決定送到知青點。這群知情麻木不仁的面孔終于有了裂痕。
“鑒于全國各地都出現(xiàn)知青販賣救濟糧的情況，即日起停止知青點的救濟糧供應(yīng)?！?p> 最壞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知青面面相覷，遮不住的失望和絕望，有的還抱有幻想：“可是我們糧食庫燒了，我們應(yīng)該不在政策里吧?！?p> 顯然，夏令時的沉默已經(jīng)回答了他們。
知青點愈發(fā)沉默。
直到夏令時離開，怨恨和怒罵才從知青點傳出來，不過也沒人關(guān)心，在這食不飽腹的年代，連聽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繞是在不諳世事的莫篙，也知道這個世道越發(fā)不太平了。前幾天教他道理的知青，哭喪著臉苦苦哀求著莫篙從家給他帶半個地瓜，昨天和他做小作伴的朋友，因為家里沒多少糧食，避免體能消耗開始停學(xué)。
即使冬雪化開，春雨已來，萬物開始復(fù)蘇的時節(jié)，也恢復(fù)不了往日的人煙火氣。好幾戶人家再也沒有亮起燈，有人說是出親戚家避難，也有的人說是去打工討生活了。
年輕人聽到?？谀沁呅枰徇\工，準吃飽，一個月還有五塊錢零用，不少壯士決定闖一闖。這春天一來，汪家村少了大半的勞動力，別提新型農(nóng)耕了，連維持現(xiàn)狀都有一些困難。夏令時苦笑著看著費盡心思弄回來的糧食種，無可奈何。
莫家也愁，囤的大半糧食，被劉賢秉和莫清河送給了知青，家里又恢復(fù)了往日水中之間三四顆米的模樣。
莫輕青想鬧上一岔，還是被自己膽小怕事的母親制止。
李子期很贊成莫清河把糧食散出去，樹大招風(fēng)，全國人民食不果腹，我們沒有理由吃香喝辣。只有隨著大眾的步調(diào)，才能活下去。
生活還要找活路，看著面黃肌瘦的女兒，莫清河決定鋌而走險，再去縣城問朱格君條路子。
剛剛結(jié)過婚的朱格君滿面紅光，嫁衣十分好看，妻子很喜歡，對著自己也是溫柔體貼，兩人生活蜜里調(diào)油的，說話時候嘴角都能帶著笑。
于是乎見到莫清河的時候，朱格君格外熱情。
“莫兄，好久不見！”朱格君把他迎進來，“最近生活如何？”
既然也比較熟悉了，莫清河索性把村里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朱格君聽著眉頭緊皺，回答道：“這可麻煩了，挪用救濟糧，指不定要判刑的。”
莫清河點點頭，攤手，“實際上我來找你不是因為這個事情。是之前買的大部分糧食都送給知青救濟了，當(dāng)時沒控制好含量，手里余糧也快沒了。想著你這邊還有什么路子，能讓我們過個度，買買糧的?！?p> 思及莫清河夫人難處，朱格君也表示理解，可他也就是一個靠著家里的普通職工，說到底也沒有什么活絡(luò)的心思，可他熱心腸，沒有馬上拒絕莫清河，反倒說：“莫兄等我回去思量一下，若有路子馬上叫你?！?p> 其實聽到這個話，莫清河心里已經(jīng)泄氣一半，若真有路子肯定馬上說了，現(xiàn)在可能就是一句客套話而已。
同樣的問題，莫清河也去問了藥店老板，藥店老板心更精，更難伺候，“莫兄啊，路子肯定有啊，我要這幾味藥，如果你有送來我鐵定收?！?p> 于是莫清河把藥單拿回去給劉賢秉看，他直呼：“這可怎么配啊，都是名貴藥材，要是我有，那我賣誰不好，還需要賣給藥店老板嗎？”
莫清河聽到后又喪氣不少。
隨著農(nóng)耕的到來，汪家村一片死寂，再加上隔壁村子的好幾個村民在山里喪了命，夏令時頂著極大的壓力，重新召開村民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