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硬氣的女主
陳女士活到這個歲數(shù),頭一次見莫輕青這樣的小孩。
看著你的眼神滿是不在意,嘴里吐出話又偏偏是用了心計(jì)。
拋去血緣關(guān)系,這個女孩太像她了,簡直就是照鏡子照出來似的,一模一樣。
陳女士年輕時候做過歌女,偶然間認(rèn)識到來舞廳看熱鬧還是普通士兵的莫清河父親,年少許了心意,陪他上戰(zhàn)場,他打敵人,她當(dāng)護(hù)士。
戰(zhàn)爭勝利,不久懷孕,這一過多年,生了三個小子,一直沒能生個女兒,成為心理不滅的遺憾,自己一手的的音樂技巧,也無人繼承,在這個冰冷冷的家里,更顯得寂寥。
還好孩子們也爭氣,家里漸漸枝繁葉茂,陳女士年輕時代的野蠻性子卻沒有隨著年齡消失,反而變本加厲。
全家都要哄著,這句話說著一點(diǎn)都不為過。
“你很不禮貌。”陳女士放下莫輕青的頭發(fā),低眉玩起自己新做的指甲,“長輩給你送的禮物,你以這個態(tài)度回應(yīng)?”
莫輕青側(cè)頭,扯開一個嘴角:“我想我還是能認(rèn)出到底是禮物,還是當(dāng)小貓小狗賞的小零食?!?p> 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誰也沒料到莫輕青居然真的說出這么難聽的話。
連同她旁邊坐著本一句話未說,優(yōu)雅喝茶的大伯母與二伯母把茶杯放下,大伯母不滿的呵斥她:“妹子,這可不是鄉(xiāng)野里,有些話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應(yīng)該從小就要知道,尊老愛幼,尊敬二字你媽媽沒教過嗎?”
莫輕青輕蔑似的望一眼大伯母,很快又恢復(fù)如莫清河往日忽悠人那副平淡如水的神情,站起來,轉(zhuǎn)身沖著陳女士鞠了一個躬,“想到鄉(xiāng)里養(yǎng)的那只小白狗了,我以為祖母會想我愛狗狗一樣愛我,許是我用詞不對。我先去換衣服吧,天氣寒,穿著睡衣有些發(fā)冷?!?p> 氣氛漸漸冷下來,陳女士探究似的多看幾眼莫輕青,在她眼里絲毫見不到其他情緒,于是看到什么笑話似的噗嗤一聲,“去吧,和你爸真像,小時候他去打了別人家小孩也是一樣,不道歉,認(rèn)為自己是對的,較真?!?p> 莫清河是錯是對,她不知道。
可莫輕青自認(rèn)為,她現(xiàn)在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句話都是正確的。
這次上京,為了減負(fù)帶著的衣服也只有兩三套,裙裝只有這么一件,還是豆綠色的長裙,這是為了上京,李子期拜托朱格君去外面買布,連夜做出來。
哥哥也有一件同色的,這塊布做的中山裝。
為了不讓人輕視,本想去玩時候再穿的裙子,被莫輕青穿在身上,頭發(fā)拿綠色絲帶打兩個包子,絲帶飄散在耳邊,很是可愛。
裙子是好看的,人更好看。
沙發(fā)上正嘀嘀咕咕懷著什么壞水的幾個女人見此景又閉上嘴巴。
“確實(shí)漂亮。只是......缺個外套?!标惻筐堄信d味的擺擺手,招呼莫輕青坐到剛剛的位置上,側(cè)頭低聲吩咐吳媽,“把我新買那件小的白狐毛斗篷帶過來,還有給兩個孩子的長命鎖,都送過來吧?!?p> 就像是新婚夫婦上茶,長輩喝了茶,就代表認(rèn)了這個人。長輩給小輩定了禮物,代表過了這家門,則是這家人。
陳女士這番做派敲打的是兩位伯母的臉。
莫輕青剛剛?cè)Q衣服間隙,之前被忽視的大伯母不樂意的抱怨:“媽,這個鄉(xiāng)下長的泥娃子,真的太不聽話了,這到京城來,就算我是教育局的人,也不好找學(xué)校。”
“這些事情,等老三家有空,我們再提幾句吧,孩子剛來外面,怕生也正常?!眿傻蔚蔚亩富氐?。
“老二家真是菩薩心腸,我們現(xiàn)在不好好教育孩子,讓這個孩子明白事理,到時候婉婉回來可怎么辦。平常家里就這么一個女孩,從小都是我們兩個寵愛到大,平常就愛掉金豆子,這被泥腿子欺負(fù),可一點(diǎn)招架之力都沒有。不成,我要和我家那口先說好了,婉婉要是去老三那邊,若是受了欺負(fù),還不如當(dāng)我閨女呢?!?p> “大嫂管家多了,還真的有自己這一套。這些事情,也要等幾天,大家都熟悉了,在談吧。”二伯母平日彎下的嘴角努力往上翹一下,也只是平的效果,看著還是很愁,本就生氣的大伯母看到眉更皺了。
真巧說的火熱,大伯母還想多說幾句話,莫輕青就出來了,還是一副光彩照人,昂首挺胸小公雞的模樣,坐到陳女士身邊也絕不遲疑含糊。
兩位大人,聽到長命鎖,臉色都暗了下來。
莫輕青這關(guān)過的太輕松了。
這種歷史遺留問題,還以為要多折騰幾天,把莫清河翅膀打碎,才讓他們家正式進(jìn)入莫家,可陳女士的這操作,讓老頭子的計(jì)劃都成空。
“怎么不說了,剛才不是還熱熱鬧鬧聊天嗎,多有意思。我這個老年人,就喜歡聽年輕人講笑話?!标惻坷脩玫恼f道。
大伯母的屁股如坐針氈,沒一會就站起來,笑道:“今晚上給三弟和三弟的朋友接風(fēng),一大家子人,我去看看吳媽和劉媽菜做的如何,做不及我還能打個下手?!?p> 二伯母見大伯母要走,她的屁股也燙起來,“我也去看看,今日給大家做個我的拿手碎肉豆腐,也彰顯一下我們家的待客之道?!?p>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沙發(fā),空的只剩下莫輕青和陳女士兩人。
莫輕青還是一幅不動聲色的模樣,陳女士看著有趣,不住的打趣問她:“你真一點(diǎn)不怕我?”
她抬起臉望著陳女士的臉,看到她臉上不少歲月留痕,忐忑的心慢慢平復(fù)下來,回答道:“怕的。”
“在騙我?”陳女士笑著,接過吳媽拿來的衣服和長命鎖。狐毛斗篷直接披在莫輕青身上,“沒人穿過,全新,給你準(zhǔn)備的禮物。這個是之前你和你哥哥出生時候找人打的,一人一個,自己留著別給你爸霍霍了?!?p> “曉得了。”莫輕青吶吶回答,回想之前自己一系列動作與敵意,不自覺羞紅了臉。
沙發(fā)上沒人,恰等沐浴過的李子期莫清河出來,接著莫篙,又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陳女士其實(shí)不太愛說話,可又愛熱鬧,身邊沒有一點(diǎn)嘰嘰喳喳的聲音便感覺冷清。而莫老三家?guī)讉€人都不是能說會道的,只能陳女士問一句,他們回一句,總說一些沒油沒鹽的話,顯得很無聊。
“陳女士?!蹦p青看著指針,擔(dān)憂的問,“和我們一起來的那兩家人怎么還不來,都過了大半個時辰了,就算是車速不一樣,也不至于差這么久吧?!?p> 陳女士側(cè)頭看一眼莫輕青,又看一眼莫清河,很自然的說:“家里沒位置給他們住,先送他們到招待所,晚點(diǎn)再接過來?!?p> 直接拉去招待所,也沒提前說過,甚至莫清河都是剛知道,這都是他在鄉(xiāng)下同甘共苦的兄弟啊,這么一折騰,顯得多怠慢人家。
他急了,口氣都沒前面的畢恭畢敬:“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不提前和我們說一下,我還以為先送過來,吃過飯,我再去找住的地方呢?!?p> “老三,你是在質(zhì)疑我了?”陳女士冷哼一聲,語氣比莫清河的還烈,“你去找招待所,一個沒工作沒身份沒錢的,去哪里找?幫你打理好,還不樂意,家里給你的東西夠多了,要票給你票,要接你去接你,現(xiàn)在不就是讓你那群狐朋狗友晚點(diǎn)過來,至于和我發(fā)脾氣嗎?”
“媽,你做事就不能提前和我說一聲嗎?”莫清河本來想再說一點(diǎn)什么,被李子期擔(dān)憂的目光勸下來,只能忍著,好聲好氣的協(xié)商。
陳女士也看到了李子期的動作,這卻更讓她覺得她掉價(jià),說出的話更沒有溫度:“那你做事提前和我說過嗎,說下鄉(xiāng)就下鄉(xiāng),說結(jié)婚就結(jié)婚,說定居在鄉(xiāng)下就在鄉(xiāng)下,說生孩子就生孩子。除非你不要求我做事,不然我愛怎么做怎么說,這不就你這個兒子教母親的道理嗎?”
聽完這話,莫輕青腦海里的一根弦斷了,她仿佛知道了,為什么上輩子莫清河在她死之前都沒能上京都,都沒能回到本家,本家的一切榮華富貴都與他無關(guān)。
因?yàn)樗耆枘媪烁改?,在鄉(xiāng)下找了一個女子,想要簡簡單單過一生,只是這一生顛沛流離,需要多少的努力都夠不到幸福。
在場聽著最難受的還是李子期,她從來不是一個沒脾氣的人,相反她的想法脾氣比誰都大,她不卑不亢的站起來,依舊用她溫柔的語氣和陳女士說:“大嫂,二嫂都在廚房,我自己在外面也不像話,我也去弄個拿手好菜?!?p> 這個戰(zhàn)場是留給這對母子的,莫輕青很知趣站起來,丟下一句,我去幫我媽,搖搖屁股就走了。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陳女士和莫清河,還有抱著一本翻譯的百年孤獨(dú)翻看的莫篙。
莫家廚房很大也很有趣,當(dāng)時說要來做拿手菜的兩個伯母,正搬著小凳子,指揮兩位阿姨洗菜切菜,把醬料放好。
等一切準(zhǔn)備完畢,她只需要一起放下鍋里,翻炒幾下,熟了出鍋即可。
原來這就是大戶人家的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