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陽光燦爛司城城
等待了大約七八秒,津川秀治才慢吞吞接通了電話。他聲音模糊得像覆了層膜,隔著手機遲鈍地打了聲招呼。
“……伊藤先生?!?p> “津川,”司城直入正題,“玉田和男呢?”
對方愣了愣,下意識發(fā)出一個困惑的音節(jié),像是在疑問對話中為什么會出現(xiàn)第三者的姓名。司城不留給他說話的時間:“我們白紙黑字寫下的條約,你應(yīng)該還沒忘吧?”
“——玉田和男現(xiàn)在是我的人?!?p> 津川:“……”
小林敬畏地投來一瞥:不愧是伊藤君。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司城聽見細碎的窸窣聲密密麻麻地爬過話筒。片刻后,阻礙對方聲音的那層“膜”仿佛突然被掀開,津川秀治的聲音清晰地在他耳邊放大。
“當(dāng)然,伊藤先生。”他誠懇道,“玉田早已不負責(zé)我這邊的業(yè)務(wù),他去了哪里,我也并不清楚……”
司城打斷他:“他今天去了圖書館?!?p> “……”津川道,“那是您的吩咐嗎?”
司城皺眉,什么意思?
津川的理由太過蹩腳,可現(xiàn)在不是追究他前后矛盾的時候。他顯然不想告訴司城玉田的去向,且對于這免費的勞動力,提起時卻是帶著警惕與微妙的厭煩。
從第一次碰面起,對方就有很多邏輯難以解釋的莫名其妙之處。只是那時司城權(quán)當(dāng)他腦子有點問題,一貫對此漠不關(guān)心。
到現(xiàn)在再去追憶,就有點太遲了。
司城把警長撈上座臺,貓像一座山,隔絕了小林宏紀自以為隱蔽的視線。他轉(zhuǎn)身朝樓上走,一手拿著電話,一手解開襯衫的紐扣。
他冷靜應(yīng)道,“對,我讓他去的?!?p> “……伊藤先生,我很感激您的包容,可希望您能了解,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司城幾乎聽笑了:“哦?”
他輕慢抬眸,掛墻上的時鐘正指向上午十點,現(xiàn)在過去解決事態(tài),也許還能趕得上小蘭家的午飯。
手機那邊,津川秀治保持沉默,可他的呼吸沉重直擊司城的鼓膜。
他在緊張,還有一點微妙的恐懼。
司城收斂了笑,冷冷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在我到那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未經(jīng)我允許造成的損傷。”
不等津川又說些什么,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貟鞌嚯娫挕?p> 盡管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津川秀治有問題這點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他打著謙卑口吻,措辭卻暗含殺意,和他曾看到的那些變態(tài)殺人魔簡直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都處于徹底狂化的邊緣。
司城暫時沒法與他直接接觸,便用言語先下達暗示來拖延時間。
他敞著襯衫走進臥室、打開收藏柜的柜門,幾百個堆疊整齊的方盒跳入視線。考慮到這次還有個名為玉田和男的人質(zhì),司城沒動用槍械,轉(zhuǎn)而挑了個相對小巧的盒子。
他打開方盒,寶石項鏈躺在柔軟的布墊里,浮光在瑩潤的表面波動。手指挑出銀鎖,鋼繩也依然保持著從前的鋒銳。
……是橘真夜的項鏈。
司城換了件深色襯衣,把項鏈塞進衣領(lǐng),他掃一眼維持“隱身”狀態(tài)的面板,輕輕笑了聲。
“保護我吧,女朋友?!?p> 司城拉開窗,抓住水管踩墻,翻身從二樓直接跳了下來。他熟練繞過街道上的監(jiān)控:“榎本,借一下摩托——”
咖啡廳還沒有顧客,榎本梓正坐在前臺上出神。她聽到司城的喊聲,頗為無語地回了頭。
“……鑰匙都在您手上了?!?p> 司城不以為然:“這是必備的儀式感?!?p> 似乎認為這樣還不能表達誠意,他頓了頓,試著提起嘴角,朝對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榎本梓目瞪口呆:“……???”
這是在反復(fù)對比記憶里的過去和宮野明美死前的笑容后,司城對著鏡子和照片練出的“絕招”:不同于他一貫的冷淡傲慢,也不同于之前的驚悚離奇,是一種化解距離感的、意外溫柔與平和的微笑。
對著這樣的一張笑臉,很容易便心生好感。
……當(dāng)然,對熟悉司城的人來說,也可能單純是個驚嚇。
榎本梓表情僵硬瞪視著他:“……你誰?”
……
最初是從皆川、從那場夢境起,司城意識到——無論他是否承認,他的過去正在追上他。而宮野明美的出現(xiàn),也代表著夢境徹底踏入現(xiàn)實的第一步。
司城其實很享受他現(xiàn)在的生活:白吃白喝、躺著收錢,偶爾還能欣賞本地特色“表演”、甚至親身參與其中。
他已不記得過去,只有現(xiàn)在是完完全全地只屬于他自己。
倘若有人想插手改變……那也只能,動用一點不太正義的“小手段”了。
司城戴上頭盔、轉(zhuǎn)動油門,排氣風(fēng)機的轟鳴聲里,他掩在面罩之下的臉也回歸平靜。
宮野明美的建議還是有點用處的,司城心道。只是他自己也沒料到,自己的笑容會和之前形成這么大的反差。
可惜,現(xiàn)在沒有“前任”來承受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