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柳惠娘被宣進宮選秀
三月初三,黃道吉日,新帝于祈天臺登基。
他登基后的頭等大事,不是鞏固政權(quán),而是稱南溟為父皇帝,自己為子皇帝。
還割讓南方地區(qū)最為富饒的地帶給南溟,整整割了三分之一的國土。
舉國上下皆是大驚失色。
*
朱雀街上,平日里最為富貴熱鬧的人家,此刻一改門庭若市的氣派,冷冷清清,蕭蕭條條。
朱底黑字的匾額上,那龍飛鳳舞的“丞相府”三字也顯得無精打采。
前丞相府內(nèi),李丞相于大廳內(nèi)來回踱步,氣的萬目睚眥,口中直念:“昏庸,昏庸!若不是為了太子殿下,老臣……老臣早隨先帝去了!”
一精致的成窯五彩四角杯被他一怒之下拂倒在地,頃刻粉碎。
滾燙的茶水濺了滿地。
李夫人連忙拉住他的袖子:“夫君,此話萬萬不可胡說!”
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逆不道之言吶。
東昭國滅后,新帝罷免了一眾大臣的官職,還暗中派人在府外盯著。
那外面可全都是皇帝的眼線呢。
這話要是讓皇帝聽了去,直接連誅九族的好吧。
前陣子安太卜因著什么事冒犯了這陛下,嘿!那腦袋現(xiàn)在可就掛在太卜們處理公務(wù)的地方示眾呢。
這暴君還命人將其腦袋掏空,往里放了一小銅鈴,一陣風(fēng)吹來,搖搖晃晃的,叮咚脆響,老好聽了。
聽說這還是太平公主的主意。
果然變態(tài)是會遺傳的,青出于藍勝于藍。
簡直恐怖的令人發(fā)指!
李丞相胸脯氣的劇烈起伏,眼前一黑,竟一口老血吐在地上。
李夫人連忙幫他順氣,見了血,嚇得臉上血色全無,忙呼:“來人,快來人那!快去請郎中!”
*
“小姐……這、這是這次入宮秀女的名單……”
一綠衣丫鬟顫顫巍巍的把一羊皮紙雙手捧于那貴小姐的面前。
那小姐身著一襲糯粉色褶皺裙,下擺繡著蓮花朵朵。她一手拿一剪子,正對著面前高腳青花瓷里插著的紅梅修修剪剪。
“怎么,秀女名單與我何干?”
她其實對于插花一事一無所知,只是今天不知怎的這右眼皮跳的歷害,心里煩躁,故以此為消遣。
那綠衣丫鬟一狠心,撲通一聲跪下道:
“小姐,這這這,這名單上有您?。 ?p> “什么?!”
小姐手一抖,一開得正好的梅被她整個剪下,掉落在腳邊,下一刻被踩得稀爛。
她猛地奪過丫鬟手中的紙張,順手甩了她兩巴掌,冷冷道:“黑玉你這賤婢,胡說什么!”
名叫黑玉的丫鬟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也不敢作聲,慌忙爬起跪好。
這小姐的心顫著,悠悠的提到嗓子眼。
她一行一行細細的看下去。
當(dāng)真有,第十二個,柳尚書大小姐——柳惠娘。
柳惠娘抖著手,盡管身上披著厚厚的夾襖,依然感覺如墜冰窟。她臉色剎那間便白了,扶著額,差點昏死過去。
這怎么可能?!
她可是,她可是有自己心上人的??!
怎么可以進宮?!!
那年那個詩會,她被人推入湖中,冰冷的湖水的味道她還記得,帶點咸。他像天神一般出現(xiàn)在她面前,把瀕死的她從死亡的恐懼中拉了出來。這便使得這個人一直刻在她心上了。
她的心上人啊。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她記了那么多年。
至今未能忘卻。
那時他還是西元國公家的大公子。
那樣一個翩翩少年,誰人不愛?
她柳惠娘自然也是愛的,只是覺得自己離他距離實著太遠太遠。他是那樣的好,集齊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無法描繪出他的一絲一毫。
而如今他成了風(fēng)光無限的烈王殿下,她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所以主動向陛下請纓去抓捕前朝公主。
若是能借此在陛下面前立下大功,那……是不是意味著可以離他更近一點呢?說不定、說不定陛下瞧她賢良淑德,直接將她賜婚給烈王殿下了呢?
不過是……不過是那蕭兮辭過于狡猾,叫她給跑了。
陛下要問責(zé)又怎么能盡數(shù)怪責(zé)到她的身上呢?
她一個花季少女,大好年華,怎么可以進宮去侍候那個年紀(jì)足以當(dāng)她爹的皇帝呢?
不、不可以!她絕對不要!
“小姐,小姐?”丫鬟的聲音仿佛遠在天邊般飄渺。
柳惠娘的指甲深深陷入丫鬟的手臂里,血絲染紅了本就單薄的衣裳。
小丫鬟疼得咧牙咧嘴,但也只能忍著。
當(dāng)天夜里,柳惠娘自個熬了一煎藥,苦笑著喝下。
又畫了個顯得病怏怏的妝容,哭哭啼啼去找柳尚書。
卻不想她爹壓根不想救她。
“能夠進宮去侍候陛下,這是你修了八輩子的福分!”
柳尚書背對著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瘋癲的大笑幾聲:“哈哈哈!好!好??!這是咱老柳家?guī)纵呑拥母7?!好好好!?p> 他笑著笑著啪啪鼓起掌來,樣子狂癲。
柳惠娘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父親,這樣的陌生。
她害怕地縮在母親懷中。
——柳夫人可完全不那么想。
她怒瞪自己的丈夫,朝他聲嘶力竭地吼:
“去他的福分!誰愛要誰要去!咱惠娘要不起!惠娘都病成什么樣了?剛剛她吐血夫君又不是沒看見,咱惠娘伺候不了皇上。那陛下多大的年歲夫君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怎么配的上她如花似玉的女兒?
“閉嘴!”
眼看著她就要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柳尚書連忙打斷。
“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和那潑婦有什么區(qū)別?!”
柳夫人被他一吼,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他接著開口,這次的語氣相比之前要緩和許多:“我們?yōu)槿顺甲?,陛下的話便是命令,不得違抗!前些天的那安太卜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們要我去向陛下求著把惠娘的名字刪去,難道是要我的腦袋也和他一樣,被掛在墻上當(dāng)鈴兒供人觀賞嗎?!”
“此事莫要再提?;菽铮阋涀〉搅藢m中你代表的是柳家,規(guī)范你的言行!記住了,進宮伺候皇上是你的福分,聽見了嗎?”
柳惠娘軟軟攤在母親懷里,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當(dāng)真要進宮,去服侍那個老皇帝?
她不要!她要想法子,法子……
柳夫人的眼淚一滴一滴滴到她臉上。
她眼前發(fā)黑,怒急攻心,猛吐出一大口血。
這可不是因為藥物的作用而吐的血,而是真真正正的被氣出了血。
柳尚書終于轉(zhuǎn)過身,臉上掛著晶晶亮亮的兩道淚痕。
他僅看了柳惠娘一眼,冷聲道:“來人,帶大小姐回去,好生看管。若是小姐在進宮前出了什么事,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