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婆指路
太陽逐漸下山了…
宛州城北方向有座云府。
兩個腳夫趕著五匹馱炭的毛驢,向府邸走來。一片柳林,枝頭剛剛泛出嫩綠,使人雖是感到春寒料峭,卻已大地回春。路上一頂轎子,內(nèi)坐一位婦人。
不一會兒便到了府邸。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兩個大字‘云府’。
第一次出來一趟,這么快便要回去了,我才不愿意呢。
女娃嘟嘟嘴,滿心的不悅。
一個六七歲的女娃正坐在馬車內(nèi),侯門大家般的裝束,幾朵零碎的金花別于發(fā)髻之上,更凸顯出她高貴的氣質(zhì)。
云姝此時眼神飄忽不定,小手揉成一團。
在一旁心思細膩的飄雪注意到了云姝的變動,輕聲地的問道:“小姐,是不舒服嗎?”
云姝想了想,嘴唇往上一撅,說道:“我有事得先出去一趟,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說。”
飄雪聽到后大吃一驚,慌慌張張的說道:“那不可,要是老爺夫人知道,非把我扒了皮不可。”
云姝聽到后有些不耐煩,眼神中浮現(xiàn)一絲強硬,慍怒的說道,“你若是說出去,回到府中,有你好苦頭吃。你若不說,一切都好辦,況且我很快便回來了,也不會有第三人知曉此事?!?p> 不等飄雪多說,云姝側(cè)身一翻,便從馬車旁的小窗戶跳了出去。
目的輕而易舉的達到,云姝并未就此覺得開心,望了望四周,一片寂靜,回頭望去,爹爹他們正忙的不可開交。
應(yīng)該還有很多時間吧?女娃心想,于是便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一對裝束華麗的夫妻站在云府門前,時不時的有丫鬟和家丁在忙前忙后。
“老爺,那醫(yī)館郎中說了,我這懷的八成是個公子?!眿D人摸了摸自己肚子,喜悅地說道。
年近不惑喜得一子,老爺自詡的摸了摸胡須,說道:“等他出生,得好好教導(dǎo)才行,不得像云姝那般胡鬧才是?!?p> “老爺說得是?!蹦菋D人連忙在一旁陪笑道。
一會兒,云府內(nèi)出來了一個領(lǐng)頭的丫鬟,緋紅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腰帶間淡紅的鈴鐺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輕快的響動。
飄絮端正姿勢,微微揚頭,雙手扶左膝,平緩地說到:“云府上下已然打點完畢,還請老爺夫人隨我前去?!?p> 飄雪悄悄地從馬車后面繞過來,跑到飄絮身邊,低聲細語地將云姝偷偷游玩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她。
“你怎么這么糊涂?小姐走了有多久了?”飄絮有些生氣。
“走了才一會兒,剛剛老爺夫人都在,我不太敢說?!憋h雪說話的語氣都微落了不少,顯然也在為此事?lián)@受怕。
“算了,先派一部分人去尋找小姐,我先想辦法去拖延老爺和夫人那邊?!毖援?,飄絮飄雪立馬行動。
早已逃離云府的云姝,似乎稀稀疏疏地聽到一些聲音。
黑暗而遙遠的角落,輕微的哭聲半流質(zhì)地蜿蜒,被雨融化在空氣里,輪廓被洗刷,只留薄薄的一層,像死人的皮膚。是從那兒傳來的嗎?
雖然有些滲人,但卻耐不住好奇心。
云姝定眼一看,仿佛是瑩瑩光芒在閃動。
翠綠和淡紫色小飛蟲在青枝綠葉間探頭探腦,窺視著外面的世界。
云姝頭一次見到這種事物,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它們吸引了;這些是什么?女娃覺得神秘,想去抓住它們。
可云姝剛伸出手抓住這些小蟲子,它們就在手中化作了塵粉消散不見。
云姝一路追趕它們,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周圍全是竹林,空蕩蕩的,靜謐的很,四面高高的竹林在柔軟的地面上投下暗沉的陰影。
而那些小飛蟲也已飄入竹林深處,消失不見,云姝頓時失去了方向感!
夜色暗沉,四周的光芒微弱,根本辨不清方向,云姝想隨著自己的腳印找到原來的路。
可是哪有什么腳印啊,地面黑漆漆的,這里除了凌亂的野草和時不時刮出凄慘的風(fēng)聲外,什么也沒有。
“?。 痹奇蠼幸宦?,自己的腳是似乎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整個人向右傾斜,云姝驟然失了神!
整個人慌慌張張的,走路時也少了幾分底氣,有一些搖擺不定,隨著時間的推移,額頭不時不時的冒出冷汗。
云姝心口像有什么填著,壓著,箍著,緊緊地連氣也不能吐。
女孩支支吾吾地吐出幾個詞,毫無方向感的亂跑著。
周圍漆黑一片,剛剛那些發(fā)出熒光的小飛蟲此時顯得像瑩瑩鬼火一般在半空中漂移著,四周寂靜的有些詭異。
怎么辦?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女孩心中一直在呼喊著,蒼白的臉,冷汗直往下掉。
月光透過緩慢移動的黑云時隱時現(xiàn),不遠處巷道的轉(zhuǎn)角邊依稀站著一個詭異的人影……
就在不遠處,似乎有著油皮燈籠的光,難道那里有人?云姝猶然重獲新生一般,連忙往那個方向跑去。
越來越接近那光影,云姝發(fā)現(xiàn)前方似乎是一個老婆婆,云姝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老婆婆,我迷路了,請問你知道宛州西城的云府怎么走嗎?”
那人聽后轉(zhuǎn)過頭來,面容慈祥,聲音溫和:“哦?西城的云府?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是他們家的小姐吧,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了?”
云姝此時顧不得怎么解釋,只是說到:“既然老婆婆知道,那還請您快快帶我去云府,到時必定重金酬謝。”
那老婆婆聽后也沒說什么,面容微微一笑說道:“那好,那你就先跟著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走路有點慢,還請你多多見諒?!?p> 雖是這么說,但那老婆婆倒是走的挺快,不過云姝也沒有多想,這樣對自己也好,快些到府中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云姝便跟著這老婆婆緩緩地前進著,但出于憂慮,云姝最終選擇與老婆婆保持一小段距離,再跟在老婆婆后面。
云姝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之前的那股恐懼感也消散不少。
周圍是一片草甸,云姝踩在草甸上面輕微地傳出沙沙的聲音,那老婆婆竟一點聲音也沒有傳出。
突然,一道利劍似的閃電劃破天空,接著就是一陣可怕的雷聲。
云姝抹一把頭上的汗,心想,馬上就可能有一場雨要來了,只是隱隱約約的感覺這里離云府還有很遠。
正當一切往好的方面發(fā)展時,一個駭人聽聞的發(fā)現(xiàn)讓云姝的心再次顫抖起來。
云姝借助那微弱的月光和那瞬間的閃電竟然看到這個老婆婆沒有影子!女孩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定眼一看,那老婆婆根本就沒有腳!
這時云姝才看清,那老婆婆衣服上哪是什么繡好的荷花,分明是用鮮血染紅的!
云姝頓時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那老婆婆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異樣,轉(zhuǎn)過頭來,轉(zhuǎn)過臉陰笑一聲問道:“怎么了?”
云姝看清這老婆婆后,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顫顫巍巍地指著她叫喊:“你……你……你是鬼!”云姝的聲音都變得十分的尖銳,此時的她已然不知所措。
突然,老婆婆手中那油皮燈籠溫柔的黃光也開始詭異的變成紅色,似乎也像是被鮮血染成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紫煙,一股腥臭味襲面而來,云姝覺得刺鼻惡心,忍不住干嘔起來。
同時她也注意到,這里不遠處就有一塊雜亂的墓地!
夜色濃重,如腐爛的尸體上流出來黯黑冰涼的血,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伴隨著那淅淅瀝瀝的雨聲,輕微的哭聲半流質(zhì)地蜿蜒。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伴隨著那刺目的閃電席卷而來。
一聲巨響,使云姝全身一抖,周圍時不時傳出凄厲的哭泣聲。
在這種黑暗中云姝的全身一陣陣冒著涼氣,頭皮發(fā)麻,仿佛前后左右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她,身體逐漸蜷縮成一團。
老婆婆的臉變得猙獰起來,脖子一歪,半個嘴巴都要掉下去了,整個身體也開始腐爛,手臂的肉端處都可以見到那森森的白骨。
糜爛的嘴巴晃來晃去,一股尖銳刺耳的陰笑聲在云姝耳邊回蕩:“路到了,該回家了?!?p> 眼看那恐怖的指甲就要掐上她的脖子,女孩哆嗦著,雙腿發(fā)軟,整個身子都已經(jīng)僵硬。
云姝瞳孔一縮,用手遮住眼睛,大聲地尖叫:“不要啊!”
忽聞頭頂劍鳴聲起,一道流動的南晶光芒破空而來,猶如破云開天般那幫輝煌,甚至蓋過了這黑云蔽月的月色。
離歌屹立在長劍之上,目光冰冷,隨即那老婆婆的右手已經(jīng)被劍光刺落在地。
那老婆婆難以置信的眼神望了離歌一眼,很快便隨著黑煙一同消散成飛灰不見。
與之同來的還有一個,站在離歌身后,身著一襲白衣勝雪,腰間佩戴著素青色的玉佩,在不濃不淡的劍眉下,還有著曾察覺的凌冽。
云姝似乎察覺危機已然消除,睜開眼,便是那夜風(fēng)一起彈響那曲琴音,朦朧的身影伴著悅耳動聽的琴音浮現(xiàn)在云姝眼前。
望著離歌,云姝說到:“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嗎?”
聽到“大哥哥”,離歌那冷漠如寒潭般的眼神竟有一絲光亮劃過,眉毛微微觸動,似乎想說些什么。
云姝見離歌沒有反應(yīng),手從發(fā)髻拿出一朵金花,緩慢而青澀的扭動,遞給離歌說道:“你能送我回家嗎?就在宛州西城的云府?!?p> 女孩說話聲音都在顫抖,顯然還在剛才的恐懼中沒有緩過神。
離歌聽到,嘴角劃過一絲笑容,正準備接過云姝遞過來的金花。
身后那位身著白衣勝雪的男子急忙說道:“掌門,不可,你我本是隱匿而來,如若送這女娃恐怕會暴露行蹤?!?p> 隨即催動手中的法杖,口中喃喃自語,隨著法仗光芒的褪去,那男子頓時停頓下來。
臉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之色,“此女娃的氣息竟與即將到來的異象相關(guān)?!?p> 離歌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說道:“且罷,送這女娃一程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