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個雞蛋
沈崖香聞言頓了頓,盯著容雋的臉,從這張臉上她實在看不出半點兒曖昧,再正經(jīng)不過了。
她還是揚起一抹笑容:“好啊?!?p> 這都是他自找的。
她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
容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進屋。
沈崖香飄飄然地跟了進來,容雋也沒有關(guān)上大門。
她心中一哂:她進都進來了,開著的門也無法阻攔她的計劃,再說不關(guān)門在這半夜三更天好像也并不顯得磊落吧。
夜深人靜,門口的路上并沒有人走動,村里的狗都歇了,只有遠處時不時的傳來幾聲蟲鳴和自己的如擂鼓的心跳聲。
她在堂屋的四方桌前坐下,容雋摸到了打火石,點燃了蠟燭,在她左下手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藥要涼一些,已經(jīng)可以入口,他端著藥碗,正準備喝,沈崖香一面自我唾棄,一面又抓住了他的手。
她有種無法形容的郁懣和惱怒:“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怕這藥有問題???”
容雋挑眉反問:“藥能夠有什么問題,這不就是解暑藥?”
小安屯的夏日炎熱,家中備點解暑藥不足為奇,能干些的主婦都能夠自己配一些解暑藥材,倒也不用多花哨,就地取材的也很管用。
但沈崖香并不是這個意思,“你要跟別人成親了,但為什么還是要信任我!我是個女人!”
容雋的神色無辜極了,道:“我知道啊,崖香,你是擔心藥會沒有效果嗎?只是解暑的東西又吃不壞到哪里去,有沒有效果,我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用擔心,藥有沒有效果,跟熬藥的人是男是女沒關(guān)系?!?p> 沈崖香:“……”
驢頭不對馬嘴,把沈崖香滿腔的郁懣都給澆滅了。
她甚至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看問題過于黑暗丑陋了,以至于不是夫妻的成年男女在一起,能夠有信任,親近些,就覺得不正常?
還是,他太單純了?
可她喜歡的就是他的純粹和灑脫。
現(xiàn)在,真的要親手將這份純粹給染黑嗎?
她發(fā)呆的這會兒,容雋已經(jīng)抽出了手,把藥碗放在嘴邊正要喝,沈崖香還是于心不忍,再度攔他:“還是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喝藥,不然肚子里太空了喝藥會不舒服?!?p> “好?!比蓦h從善如流,又問她:“你吃了沒?”
沈崖香搖頭,“我不餓?!边^午不食已經(jīng)成習慣了,在永寧是這樣,到了小安屯其實絕大多數(shù)人家不農(nóng)忙的時候,都是不吃晚飯的,因為窮。
沈家是這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倒是吃晚飯,但她,是真的習慣了。
容雋看了看她,便不再開口了,他專心地吃。
沈崖香心不在焉的摳著桌角,視線卻不時的落在他身上,起初還有些顧忌,可他一直沒有抬頭,她的目光便放肆起來,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心中更是百轉(zhuǎn)千回,一時覺得自己真是無恥,一時又非常不甘,一時又涌出無比的野心和毀滅欲。
還是容雋主動打破了沉默,他問:“崖香有話跟我說?”
沈崖香搖頭:“沒有?!?p> 容雋的目光在她臉上定了定,問道:“為什么要給我吃五個雞蛋?”
“不夠嗎?”
“不是?!?p> “哦。”
“定是你私自拿的,會不會挨說?”
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拿了家里的雞蛋會挨訓(xùn),沈崖香不以為意地嗤道:“你放心吃吧,不管是不是她讓我煮的,都沒有問題,我天天喂雞,怎么就不能吃五個蛋了?
再說,楊家可沒少給他們銀錢補償,他們有什么值得補償?shù)模康昧藗€自己滿意的好女兒,又白得你這個好女婿,算算明明就賺大了,那是補償給我的還差不多?!?p> 再說,跟她今晚策劃要做的事情帶給沈家人的沖擊比起來,偷拿這五個雞蛋都算不上事兒。她敢以性命保證,明天早上當夏氏發(fā)現(xiàn)她和容雋躺在一張床上,生米煮成了熟飯,肯定想不到雞窩里的雞蛋。
容雋正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彼o盯著她說,“我聽說你們這兒有個習俗,準女婿第一次上門,姑娘會親自給他煮五個糖水雞蛋,意味著滿意和甜蜜?!?p> 沈崖香聞言神色僵住。
自以為是的小心思,被人當場戳穿。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還是心上人,有點兒尷尬。
但她經(jīng)歷的尷尬多了去了,臉皮夠厚,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她酸道:“是楊霓告訴你的吧,她也給你煮過五個雞蛋吧?”
容雋低著頭把最后一顆蛋吃進嘴里,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他甚至都沒抬頭回答她。
沈崖香心中那種讓她窒息的憋悶感又涌出來了,連煮雞蛋給他吃,也輸給楊霓。
他吃楊霓煮的雞蛋肯定理直氣壯,甜甜蜜蜜,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她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順,他心不甘情不愿。
她心里又酸又澀,又是惱怒,倒打一耙:“只是五個雞蛋而已,你別多想了,想也白想,吃你的吧!”
“是嗎?”
沈崖香氣悶的把頭偏向一邊,拒絕回答。
容雋也沒有再說話,他慢慢的吃完了,糖水也全部下肚了,才抬起頭來,像剛才戳穿她的不是他,沒事人一樣,含笑夸道:“味兒不錯,甜得恰到好處?!?p> 沈崖香心中有一股邪火沖出來,“跟楊霓做的比起來,怎么樣?”
容雋笑意微微收斂,說:“這沒有可比性?!?p> 這一瞬,沈崖香數(shù)月的憋屈達到了頂峰。
什么于心不忍,什么他太純粹染黑了可惜,統(tǒng)統(tǒng)都被拋諸腦后。
那些憤怒尖銳得將若無其事的偽裝戳破了,壓抑著往外傾瀉:“是啊,這不能夠比,我跟她根本沒有可比性,因為她是真的,我是假的,她純真可愛,我心機深沉,她聰明伶俐,討人喜歡,我不擇手段,惹人厭煩?!?p> “你也要跟她成親了!她是妻子,我只是個路過的人,是沒法比!”
“可是,明明是我先跟你好,是我先喜歡你,我們以前也好過,如果我還是楊崖香,你會跟我成親,是不是?”
沈崖香緊盯著他,目光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