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還是輸了
林將軍審視著幾人的動作,過了會才道:“如此甚好?!彼哪抗饪桃獾卦诜蕉撕蜕蜓孪忝嫔蠏哌^,狐疑道,“看著倒不大像啊,我看你們的交情好得很呢。”
沈崖香垂眸心中腹誹不斷。
方端道:“我是自幼就認(rèn)識她了,這就是我從自己的血淚教訓(xùn)得來的認(rèn)識,你以為我小時候沒受她欺負(fù)?當(dāng)年我還被她給推進(jìn)糞坑,差點兒沒丟了性命。”
當(dāng)年他早早有人教功夫,身手不錯,是個孩子王,帶著一群小弟,拿了石頭子兒去砸楊思源,被沈崖香發(fā)現(xiàn)了,她當(dāng)年也才七八歲吧,已經(jīng)格外彪悍,二話不說沖上前就與他打架。
打了好幾回,她就一個人,怎么打得過十來個男娃,每次都打輸,偏每次碰見都要主動打架,新傷加舊傷,方端都被楊思源那軟骨頭生出來的這個硬閨女,給弄出幾分興趣來了。
以至于,后來沈崖香約他單挑,他還真就赴約了,下場就是被她設(shè)計,按進(jìn)了提前挖好的糞坑里。
姓林的“哦”了一聲,似乎來了興趣,哈哈笑道:“方老弟小小年紀(jì)就心胸寬廣,換了別人肯定都不能成為朋友的,你倒是大度?!?p> 方端一頓,也跟著打了個哈哈,瞥了眼賭氣并不看他的沈崖香,怒氣倒是突然間消散了些,有些悵然道:“這就是不打不相識吧,她當(dāng)年不過一個小姑娘,我堂堂男子漢,難道還真與她計較?”
那時方端也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少年,頭一次離死亡那么近,他一身污穢地回家去之后,就病了一回,幾個伙伴與方母說明了情況,方母氣沖沖地去找沈崖香當(dāng)時的母親李氏算賬,李氏不由分說,抽了根荊條就死命地打她,與方母道“沒什么可賠的,就打死她給你兒子賠命,你要不解恨隨你處置?!?p> 幾個小伙伴喊了他前去出氣順便看熱鬧,一開始他確實是覺得爽快,向這死丫頭報了仇了,可后來,李氏打得太兇了,沈崖香被抽得渾身見了血,也只是站著不哭不躲也不解釋。
倒將他和幾個伙伴真給震住了。
過去得太久了,方端也不知道當(dāng)時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說的,反正就是他幫沈崖香說了話,這場官司就了了。
此后又過了很久,再看見沈崖香,是他被蛇咬了,她不知道從哪鉆出來,主動來幫他,救了他一回。
如此,才來往頻繁起來。
一直吵吵鬧鬧的,時間一晃,竟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
這還是方端成年以后,第一次去回憶這段往事。
本來只是想向林大哥證明他足夠了解沈崖香,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同時也諷刺她疑心病重,可此時想起往事,他對自己的篤定,卻又多了一絲不確定。
還有點,類似醍醐灌頂,但已經(jīng)晚了的悔恨。
或許她疑心病重,將人往壞了想,還不易接近,但那是對別人。
她從不會與別人說那么許多話。
而對他,是不同的。
她會沒遮沒攔,會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甚至明知道自己不高興,還是反復(fù)提起。
明明他比容雋認(rèn)識她更早,比他更親近,相處得更久,只有他見過最真實、最狼狽的沈崖香,最先得到她的認(rèn)同,可他還是輸了。
他看著容雋安靜地站在沈崖香旁邊,目光很輕很平和。
沈崖香背對著他站著,她此時聽見自己這么說話,一定是在嘟嘟囔囔抱怨,或許還罵了他,惹得容雋微微牽了牽嘴角,又輕輕搖頭。
“方老弟?”
方端回過神來,嘆道:“她那人就是吃軟不吃硬,非得我先讓步了才行,脾氣又臭又硬,從不會主動與外人交好?!?p> 明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可他卻總在與她抬杠,有時候甚至心中不那么想,可偏一開口,說出來的話卻要氣人,總在與她吵架,然后再后悔,然后再開始下一個循環(huán)。
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林將軍不再多問,夸贊方端:“能夠與方老弟這樣的朋友結(jié)交,實乃幸事!”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p> 方端應(yīng)了聲,他朝沈崖香看過去,見她分明看過來了,目光一觸卻又故意耍氣別開臉去,他目光一暗,正想說點兒什么,可道歉的話還沒有從喉頭擠出來,就聽容雋道:
“方兄弟,崖香說話耿直,有些也只是她的猜測,她只是擔(dān)心你會吃虧,這種心情就跟上回你擔(dān)心她上當(dāng)?shù)男那槭且粯拥模銊e與她計較?!?p> 方端一見他就不爽,但這回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只甕聲甕氣道:“我才不會與她計較?!?p> 容雋聞言笑道:“我就知道方兄弟大度,你不會與崖香生氣,無非就是不放心我吧,這個人與人的緣分,我也沒有辦法,我只能說日久見人心,崖香交給我,你放心?!?p> 又來了,又來了!
就是這種叫人窒息的感覺,每次見到容雋開口,他就覺得憋悶,呼吸都不順暢。
怕控制不住自己拳頭,再跟崖香發(fā)生爭吵,方端瞪了容雋一眼,大步往外走了。
沈崖香哼了哼:三兩句話連兜底都很不能跟人吐干凈,還讓著我,我的脾氣又臭又硬?睜眼說瞎話!
沒了阿鄰從中調(diào)和,兩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魚三禮一直跟著送人到了大門外,見士兵走遠(yuǎn),才折返回來:“人沒事,跟我來?!?p> ……
街上,方端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道:“林大哥,你說這羅琦是不是瘋了,竟然去沖擊府衙,他哪來的膽子?”
“從這次他造成這么大的亂子,險些事成來看恐怕是早就籌謀過了,至于膽子哪里來的么,”
林將軍冷哼了聲,左右看看,才壓低了聲音道:“此前孟將軍讓我別與你說,免得影響你的心情,但你既然問起來,我也不妨告訴你的,那羅琦其實還有個底細(xì)。就在你入營不久,他三番兩次找你麻煩,我們就調(diào)查過他,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羅乾正的兒子。
逆臣之子,本就一心要為父報仇居心叵測,又被你這仇敵之子給一刺激,可不就心中失衡,倉促間行了昏招,沒什么稀奇的。”
方端腳步一停,驀地瞪大了眼睛,“羅乾正?!”
林將軍目光悲憫地望著他,點頭:“正是那個被方將軍處死的羅乾正之子。那姓羅的,十六條罪證確鑿,死有余辜。方將軍卻因這莫須有的罪丟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