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怪異的人
擦洗到最后，溫華發(fā)現(xiàn)他竟是遍體鱗傷。于是心驚膽戰(zhàn)的趴在床邊守了一夜，天才蒙蒙亮，就起身趕往鎮(zhèn)上拿藥去了。
僅留陸安音在家照料他。
這個孩子睡醒后就懂事的跑去最近新做的灶臺那燒水、煮了稀粥，還將昨夜小五換下來的那些沾血的衣服洗了。做完這一切后才垂著肩朝小五走去，想看看他的狀況如何。
沒想到，他竟然醒著。
陸安音心頭一跳，想到自己昨晚對他的猜測，當即身子就僵住了。路走到一步就不敢動了，只會呆呆地看著眼前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花板。
場面一時安靜的有些詭異。
“九個?！毙∥逋蝗徽f。
陸安音本來乖乖坐在自己床上的，見他驀地出聲，還有些猝不及防：“誒？”
小五緩緩坐起身來。
身上那層薄薄的被子順著他的動作自然滑落，露出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膚。他抬起眼，目光從屋內(nèi)簡陋的物件上盡數(shù)略過，最后定格在安音身上。眸子里閃著細細的鱗光和水波綿密的細紋，如同一片此起彼伏的海面。
那些無端掀起的波濤洶涌或是狂風(fēng)巨浪、散開的一瓣瓣漣漪，都被那兩扇細密而微翹的眼簾給溫和的托住了，包含在了一雙鮮麗如水的眸子里。
那樣鮮活而富有生機的蒼藍，居然能生活在一個人的眼睛里，真是不可思議。
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鑲在珊瑚里的珍珠、或是含著水霧的雛菊，枝干上搖搖欲墜的晶瑩剔透的水珠。或任何一件朦朧驚艷的東西。
饒是已經(jīng)熟悉了他的模樣，見到他睜眼的樣子，陸安音還是又被狠狠地沖擊了一把。
肯定是個妖怪。
他膽戰(zhàn)心驚的縮在床上，眼睛嚇的水汪汪的幾乎要哭出來，并且心底還給這位容貌精致的哥哥給予了最終審判：不是人。
“不是個人”的小五歪頭又看了他一眼，道：“阿文呢？”
聲音是和他模樣相符的可愛和清脆。
陸安音把頭埋得很低，聽見他的話后，在腦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才說：“你問的是溫華姐姐嗎？她一大早去鎮(zhèn)上給你買藥去了，應(yīng)當很快就會回來?！?p> 他現(xiàn)在也無比希望溫華姐姐盡早回來，這樣他就不用這般痛苦的面對這人了。
“噢、”
小五應(yīng)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嗯?！彼捕Y貌性的回了一句。
“......”
“......”
室內(nèi)又重新陷入了安靜。
過了一會，陸安音突然想起這人從昨晚到現(xiàn)在還什么東西都沒吃，于是起身問道：“哥哥，，我煮了些稀粥，你要喝嗎？”見對方點頭，他的眉眼才重新舒展開，露出星星點點笑意。
“那等著，我給你去盛一碗！”
他說完便就跳下床，跑到灶臺那盛了一大碗粥小心翼翼的端過來。兩雙眼睛亮像夜里的騰起的星空，亮的驚人；里面是遮擋不住的欣喜。
太好了，這位妖怪哥哥是不吃人的。
怕自己表現(xiàn)得太明顯，他端進屋子時還特意放慢了腳步，動作優(yōu)雅，面上是孩童裝模作樣的矜持，下巴微抬。
“已經(jīng)涼了，放心吃吧?！彼f，然后抬起袖子遮住臉，悄悄露出一只眼睛想看妖怪究竟是怎樣喝粥的。
結(jié)果讓他大失所望。
因為小五僅僅是端起碗聞了聞，就面帶嫌棄的把它放下了。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陸安音的額頭落下一滴冷汗。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往后縮，簡直想把自己和墻融為一體，最后被盯狠了，還閉起眼欲哭無淚的喊道：“這個粥其實挺好喝的...不信你嘗嘗看嘛、”不要吃我啊！
邊說還邊顫著身子將手擋在自己面前。
沒想到，小五仍是盯著他的方向，然后輕聲道：“阿文。”
陸安音后知后覺地放下手，把臉轉(zhuǎn)向門邊——溫華姐姐回來了。
院子內(nèi)用籬笆圍成的一個小角，里面那群已經(jīng)長到半大的毛絨小雞嘰嘰喳喳的叫著，聲音穿過三人的耳內(nèi)細細呀呀的炸開，清晰中又襯得屋內(nèi)的空氣越發(fā)安靜。
“醒了？”
溫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才跨步走進來打破了屋內(nèi)的寧靜。她將手里的藥包和早餐放到床頭后，才垂下眼查看他的傷勢。
小五乖巧的點點頭，貓瞳里的顏色越發(fā)深了些。他低下頭，看著溫華手里抹了一些碧綠的藥膏，一點點地擦在自己的傷口上，伴隨著皮膚上酥酥麻麻的癢意蔓延，他的心緒莫名起伏。
“你生氣嗎？”
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溫華眼皮子也沒抬，只是輕飄飄的說：“是啊，所以傷好完你就滾?！?p> 這人性格一向跳脫。
不過歸根到底，如果沒遇到小五，她也八成要過這種生活，只是早和晚的問題而已。更何況小五確確實實的還救了她一命，所以要真生氣起來，還真是無氣可生。
雖然說了點逗他的氣話，但她心里清楚就算自己被趕走了，歸根結(jié)底還是欠了他人情的。所做的這點不過是慢慢補回來罷了。
可小五這傻孩子顯然是把她這話當真了。他當下就鼓起臉頰，賭氣似的說：“你不能趕我走?！币桓闭裾裼性~的模樣。
“.....你能趕我走，我就不能趕你走了？”她笑著回道，手上的動作還故意壓了壓，惹得小五吃痛地發(fā)出呼的一聲。
“那是因為阿文你惹我生氣了，”他不甘心地迎上去，縮短兩人間的距離，到最后幾乎是鼻尖貼著鼻尖，“你欺負我！”
他控訴道。眼睛登時變得溜圓。
“......”究竟是誰欺負誰。
嘆了一口氣，她無奈地回道：“萬一我離開后走投無路慘死在街頭......”但話說到一半就又被打斷了。
小五晶亮的眸子里的神色張揚，他看著她，面上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壞笑。
“不會的?！?p> 他說，隨后舉起一根指頭點點她的額頭：“阿文還沒到死的時候噢?！?p> 死期未到，所以不會死。
溫華微微一愣，擦藥的動作緩緩?fù)Ａ讼聛怼Ｑ鄣椎囊苫笊l(fā)濃郁了，她抬起頭正想問原因，余光卻瞥到在角落中傻站著的傻孩子。
算了。以后再問也不遲吧。
于是她招手把人喊了過來。
“小音，過來吃點東西吧，我?guī)Я嗽琰c回來哦?！?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