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聽張景義說完，點了點頭。
蘇友銘見張景義睜眼說瞎話，滿嘴胡說八道，不由忿然道：“趙大人，那張家惡人先告狀，大人不可聽他一面之詞。
……我也要告狀?！?p> 趙離擺擺手，示意張景義安靜，轉而問蘇友銘：“蘇員外，你告的，又是什么狀？”
蘇友銘瞪了張景義一眼，道：“趙大人，方才張守備所言，前面幾句倒也不差，只是，關于悔婚一事，他張家完全是顛倒黑白，信口雌黃。
趙大人……
想那張家，數(shù)年來雖然也費了一些銀錢，替小女求醫(yī)問藥，可是，就在這一年多來，因為小女之病久治不愈，他張家失去了耐性，所以，三番五次上門退婚。
前幾次退婚，在下并未應允，想著小女之癥，縱然頑固，可萬一有云開月明之日，也未可知。
奈何張家，前些日又來退親，并堅決要請出小女，當面問過，可憐我那小女，當時滿身疥瘡，人不人、鬼不鬼，強忍著羞辱來到堂前，那張家一見小女之面，個個眼中俱是憎惡之色……
就連他……連他也不例外。”
蘇友銘指了指張恒。
張恒被指到痛處，滿面羞慚，往人群中縮去。
趙離看在眼中，不動聲色。
蘇友銘又道：“……誰成想，就在蘇家退婚后的第二天，林……林賢侄就找上門來，說能替我家小女醫(yī)治……”
蘇友銘滔滔不絕，從頭到尾將林幼春怎么來的蘇家，第一次怎么把蘇錦書醫(yī)得腦袋腫起被打出門，第二次又是怎么登門為蘇錦書醫(yī)治，如何斬蛇，如何診治等等等等，說了一遍。
當然。
有些隱晦之處，蘇友銘并未提起。
聽見他這樣說。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
……
“也是……蘇大小姐這事，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
“可是，萬一蘇家有甚隱晦，對張家悔親，也不一定呀?！?p> “蘇大小姐，是這個醫(yī)生治好的，總歸沒錯吧？”
“那是自然?！?p> “想不到他年紀輕輕，醫(yī)術竟如此了得，可惜，這個事情還是有些難辦，張家，可是有權有勢……”
“嗨，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他們雙方才知道。”
“放心，孰對孰錯，大老爺斷案如神，自能斷得出。”
……
吃瓜群眾中，有一個面目陰郁的黑衣男子聽見蘇友銘說起“斬蛇”二字，眼中突然光芒一盛，“嗯？”
繼而。
黑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著林幼春，看了幾眼后，目光最后落到了林幼春那把佩劍上。
“咦？”
“這劍……好強的劍氣！”
……
大堂上。
趙離聽蘇友銘說完，點了點頭，他見張景義與蘇友銘各執(zhí)一詞，互相指責，忙擺手示意二人肅靜。
其實。
趙離早就聽說過蘇錦書的一些事，如今察顏觀色，也知道那張景義說得，未必全是真話。
趙離對蘇友銘問道：“蘇員外，你說是張家到你家退的婚，那么，想必有退婚文書寫明，如今，你且將文書取來給下官一觀，此事，就不難剖析?！?p> 趙離的話，一針見血。
蘇友銘見他問及退婚文書，張口結舌：“大人，文書原本是有的，我與張家各執(zhí)一份，可是，適才在下去找的時候，卻找不到了，或許是在下擱錯位置了……”
張景義見他這樣說，不由冷笑著：“蘇員外，凡事都是空口無憑，立字為證，你說有退婚文書，我卻說沒寫，若有，請你拿出來給趙大人過目呀，如果拿不出來，就證明你在說謊?！?p> “你……”
蘇友銘一時語塞，被張景義的話逼住了。
這時。
趙離點點頭，示意二人住口。
他轉而問那媒婆：“你說……當日蘇家與張家退婚時，是誰主張的？可有文書？”
趙離很會抓重點。
他知道，那文書上，也必須有媒婆的畫押。
媒婆見大人問自己，慌忙上前跪倒：“大老爺，退婚一事，確實是蘇家提出來的。
前幾次……張大人去蘇家退婚不成，張家也就斷了念頭。
可是，前些日，蘇員外卻主動提出退婚一事，大概……大概是因為蘇大小姐久治不愈，唯恐耽誤了張恒公子，也未可知。
至于文書……委實沒有。
……小民認為，蘇員外退婚，也是好意，至于今日蘇家與張家爭執(zhí)一事，還請大老爺明斷?！?p> 趙離點點頭。
蘇友銘見媒婆說出欺心之話，不由勃然大怒：“你這個老虔婆，說話欺心，小心下拔舌地獄。
明明是你與張家一起，來我家退婚的，當時還寫了文書，簽字畫押的，今日卻誣我蘇家，真是可惡至極?！?p> 媒婆見蘇友銘發(fā)怒，并不敢頂嘴。
她只是跪在旁邊，再不發(fā)一語。
趙離沉吟片刻，這件案子，若處理起來，說難也難，說易也易；他看了看林幼春，心中默默盤算著該怎么處理。
趙離想偏心。
俗話說得好，官官相護。
雖然張景義的官職比他小不少，而且，還是個武官，可是，張景義的哥哥，那可是朝中大員，今天這件案子，如果斷得不好，很有可能就會得罪了吏部侍郎張景仁張大人。
那……于他趙離他仕途，可就大大不利了。
趙離想將蘇錦書判于張家。
趙離認為，事情的最關鍵人物既不是蘇友銘，也不是張景義，卻是那個看上去長得不錯的小醫(yī)生——林幼春。
若是林幼春能從這件事情中抽身，那么，大家都皆大歡喜。
不過。
趙離也知道，若是蘇家果真將女兒許配給了林幼春，那么，這里面必定是有名堂的，十有八九，正如蘇友銘說的那樣。
自己若是再將蘇錦書判給張家，那是欺心。
其實。
張景義的為人，趙離是知道的。
素日里，張景義在長安城也沒少做欺男霸女，魚肉鄉(xiāng)里的事，趙離大多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動一個張景義，他趙離不在話下，可是，人家的哥哥，他趙離卻萬萬惹不起。
——或欺心。
或得罪張家——
此事，趙離早已有了權衡。
這時。
林幼春卻上前一步，撩衣襟跪倒：“大人，小民也有話說?！?p> 林幼春說話，是因為他見趙離臉上陰晴不定，所以，林幼春決定將話說在前頭，將他懷中那紙婚約文書遞給趙離。
趙離點點頭：“嗯……說?！?p> 林幼春從懷中將文書取出來：“大人，小民這里，有蘇員外寫的親筆文書，他答應小民，若是小民醫(yī)好了蘇大小姐，那么，就將蘇大小姐嫁給小民。
大人請看詳細……”
旁邊師爺，趕緊將文書呈給趙離。
趙離邊看邊點頭。
他知道，這文書，沒錯。
如今。
錯。
就錯在人家張家，朝中有個權勢滔天的大人物。
旁邊師爺，伏在趙離耳邊，小聲耳語。
堂下，看熱鬧的人群議論紛紛，一片喧嘩。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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