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春將手指探在那嬰兒的鼻下，心中一陣驚駭，他發(fā)現(xiàn)，那個(gè)嬰兒呼吸極其微弱，氣若游絲，病得極重。
這……
林幼春抬頭看看婦人。
婦人一身破舊的衣服，面上帶著一副凄苦的表情，看上去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飽經(jīng)風(fēng)霜。
林幼春不由起了惻隱之心。
他好聲好氣對(duì)婦人道：“大嫂，你這孩子……病得極重，情況不是太妙。”
婦人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啞聲道：“……先生，我家離城里路途遙遠(yuǎn)，因小兒之病久治不愈，鄰里相傳先生醫(yī)術(shù)高超，讓小婦人如盼甘霖，這才趕來城里找先生求醫(yī)。
先生……我這小兒，應(yīng)該是無大恙的吧？
先生，今日出門時(shí)，他還在我懷中吮個(gè)不停?！?p> 林幼春嘆了一口氣。
他見婦人有些語無倫次，滿臉凄苦中又帶著七八分期待的表情，林幼春心中不忍。
他點(diǎn)點(diǎn)頭：“大嫂，你這孩子，病得極重……
不過，依在下所見，料想應(yīng)該還有些希望，我盡力想方設(shè)法替你醫(yī)好他就是了。”
婦人突然一笑。
那笑，看上去竟有幾分邪魅。
“先生，你盡力醫(yī)治就是，若真醫(yī)不好，我也不怪你，更不會(huì)說你的壞話，敗壞你的名聲，畢竟，大家都說你一副藥就靈，雖然我知道凡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shí)，但是，料想先生是有真本領(lǐng)的?！?p> 林幼春搖搖頭：“醫(yī)，是能醫(yī)得好的，雖然難些……”
婦人忽然變了臉：“……怎么，先生是擔(dān)心婦人付不起藥資么？
只要先生能將小兒醫(yī)好，先生要多少錢，都任憑你開口。
怕只怕，先生沒有那妙手回春的本領(lǐng)，妄擔(dān)了一個(gè)神醫(yī)的虛名?！?p> 林幼春見她忽然翻臉，以為她是因錢跟自己計(jì)較，又見她出言不遜，剛才的惻隱之心倒往回收了幾分。
連日來。
林幼春百醫(yī)百靈，確有一些素日里喜歡奉承人的市井之徒稱他“神醫(yī)”，雖然，林幼春并沒有因?yàn)椤吧襻t(yī)”二字發(fā)飄，可是，巨大的成功也讓他的信心極度爆棚。
特別是。
無論患兒得的什么病，只要他一打眼，腦海中立刻就有了病因、病果，以及藥方。
這種胸有成竹的感覺，落在那些患兒父母眼中后，對(duì)于他們是無比安慰的。
也讓林幼春特別自信。
而此時(shí)。
這婦人忽然開口冒犯，林幼春不由心中微微不悅。
他畢竟年輕。
年輕氣盛。
當(dāng)他享受到了巨大的成功后，對(duì)于質(zhì)疑的聲音，難免覺得刺耳，這，也是人之常情。
林幼春沉聲道：“你放心，我包你治好就是了，至于錢……”
“呯！”
那婦人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錠金錠，看上去，足足有十?dāng)?shù)兩重，她打斷了林幼春的話，怒氣沖沖道：“先生……若你果真有本事，醫(yī)得好小兒，這錠黃金，就送與先生。
怕只怕，先生拿不動(dòng)?！?p> 什么？
林幼春極度不高興了。
這個(gè)婦人，真是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話既然說到這個(gè)份上了，林幼春不由將聲音提高了八度：“你放心，我若醫(yī)不好你這小兒，分文不取就是了?！?p> 旁邊。
蘇錦書一聲不吭，她只將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反復(fù)看著那婦人，同時(shí)，左指掐一個(gè)觀音咒，暗暗施法于那婦人。
那婦人一動(dòng)不動(dòng)。
蘇錦書施法之后，感覺那婦人似乎與常人并無甚異常之處，但是，她又覺得，那婦人的身體外，似乎籠著一些什么東西，讓她的咒語落上去之后，如同冰雪消融，瞬間就無影無蹤了。
奇怪。
林幼春摸起一根竹板，撬開那個(gè)嬰兒的牙關(guān)，看了看口中，接著，又翻了翻嬰兒的眼皮，最后，他又將那嬰兒肥肥胖胖的小手捉在自己的手中反復(fù)揉搓了一下。
搓完。
林幼春又捉住嬰兒的腳丫看看，嬰兒的腳丫挺好看，上面還系著半截紅繩。
“嗯……”
林幼春坐回桌后，提筆開方。
只見他筆走龍蛇，“唰唰唰唰”，須臾之間，藥方即成。
接著。
林幼春又抓好藥，連方帶藥一起遞到那婦人手中：“……滾水煎服，剩下的藥渣，可以煎湯，替他洗一洗?！?p> 婦人接過東西，瞟了林幼春一眼：“先生，錢你且收了，婦人今日在城中投宿，并替小兒用藥，若果靈驗(yàn)，明日還當(dāng)?shù)情T重謝。
若是不靈……先生，可莫怪小婦人敗壞你的名聲?！?p> 林幼春見她說話有些咄咄逼人，心中不免生氣，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她大概是因?yàn)楹⒆拥牟【弥尾挥?，心中煩躁，所以，也就不與她計(jì)較了，而是揮揮手道：“請(qǐng)……
你只管用藥，有什么問題，明天可以再來找我。”
婦人不再吭聲，抱著嬰兒轉(zhuǎn)身出了診所。
林幼春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哎……真是什么人都有?！?p> 他坐回桌后，拉開抽屜，清點(diǎn)今日的帳目。
旁邊。
蘇錦書卻悄悄跟著那婦人出了診所，她掐訣含咒，使一個(gè)“避”字訣，隱身跟在那婦人背后。
只見那婦人。
往前走了老長一段路后，忽然往右一拐，拐入了一條無人的巷中，接著，她伸手撕爛了藥包，將林幼春開的藥悉數(shù)倒入了臭水溝中。
蘇錦書見她舉止詭異，不由愈發(fā)好奇。
接著。
那婦人忽然做出了一件更加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
婦人竟隨手將懷中的嬰兒也丟進(jìn)了臭水溝里。
“呯！”
＠*＃+……
什么情況？
蘇錦書并不出聲，而是悄悄地看著動(dòng)靜。
只見那婦人將嬰兒拋進(jìn)臭水溝后，一不停步，二不回頭，徑直前行幾步，伸手叩開了巷左的一扇門，門開出，一個(gè)濃妝艷抹的女子探頭探腦看了看那婦人，那婦人忽然“嘎嘎”笑了幾聲，伸手摟著女子，進(jìn)了院中。
蘇錦書大氣也不敢出。
她雖然沒有看見那婦人的臉，可是，她的耳朵卻聽得真真切切，那明明就是一個(gè)男人的聲音。
真見鬼！
蘇錦書惦記著臭水溝中的嬰兒，她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查看動(dòng)靜。
一看之下。
蘇錦書不由咂舌。
“嘖嘖！”
臭水溝中。
哪有什么嬰兒？
那兒，霍然扔著半塊破布包著的一截柳樹根，一半露在外面，一半沒在臭水中。
蘇錦書暗暗納罕。
她伸手將柳樹根拽了出來。
她知道了，那嬰兒竟不是人，而是這截柳樹根。
因?yàn)椤?p> 柳樹根上，扎著的紅繩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
那婦人又是什么人呢？
好奇怪。
?。▽懙奶珷€，至此完結(jié)）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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