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男人夾著即將燃盡的煙,進了店,十分熟絡地招呼一聲老板:“老板!我又來了??!”
“哎哎,好!自個拿哈!”老板同樣以熱情回應。
拿出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將客人走后店員沒來得及收拾的殘羹剩飯一股腦倒進去,然后用毛巾把桌子擦得干干凈凈,提著袋子就走了出去。
“老板,他這可是把我們的工作都給搶了啊?!钡鹬鵁煹牡陠T倚著門口望向那個背有些駝的瘦弱男人。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大家都不容易,出門在外的,可憐人?!崩习逶诠P記本上勾勾畫畫,嘆息一聲。
男人回到環(huán)境極差但房租便宜的出租屋——這是專門為來城里打工的人們準備的。打開塑料袋,稍微拌勻便用勺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盡管各種菜肴混合的味道并不好吃,但男人別無選擇。迅速解決完一大半,剩下的再綁緊塑料袋放好,留作第二天的早餐。
次日,男人扒拉完昨晚的剩飯照常去上工,在工地里包工頭并不待見他,經(jīng)常指揮著干一些苦活重活,但男人從沒抱怨,勤勤懇懇地工作——盡管對他的處境毫無幫助。
男人營養(yǎng)不良的孱弱身體并不能支撐他做建筑工人這類高強度的工作,但他有什么辦法呢,沒學歷沒技術,臉上疤痕溝壑縱橫,處處受人排擠,皮膚黝黑,偶爾還能看到黑中帶紅,那是被烈日灼傷的顏色。
“別偷懶??!都給我干活去!”包工頭在嚷叫。
一天下來,男人已經(jīng)渾身酸痛,連走路都踉踉蹌蹌,像是一片破布在風中搖晃,隨時都會掉下。
男人又走到店門口,望著里面店員老板忙碌的身影,苦笑一聲,照例對著老板打聲招呼,卻發(fā)現(xiàn)每張桌子都干干凈凈,哪怕一粒米也沒有。
男人很奇怪,愣了一會便沒有多留——大家可能是厭煩了他天天來討剩飯。
頓時,男人的手被人拉住,回頭一看竟是飯店老板,帶著笑容,手里提著兩盒炒飯:“今天收拾得早,沒剩的了,就隨便給你炒了點飯,不介意的話拿去吃吧?!崩习逭f完也不管男人如何反應,將袋子遞給男人便回店忙活了。
眼淚這一刻不再收斂,順著男人臉上的溝壑流下來,縱使歲月蹉跎,不再多愁善感,此時也被老板感動。重重地朝店里鞠了一躬,便快步朝著出租屋走去。
“先在我這吃飽再走吧,反正這么晚客人也少,再說你拿回家都涼了”老板此時在飯店門口叫住男人。。
男人止住了步伐,慢慢踱步到最靠外的桌邊,扯下桌子上的兩張紙巾墊著板凳,坐下來就著眼淚大口大口咀嚼吞咽著還熱的飯。
“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會在這里放兩盒炒飯,不嫌棄的話就拿走吃吧,要是涼了就到里面讓店員加熱一下。”老板輕飄飄拋過來的的一番話讓男人的眼淚又如大河決堤般涌出……
日子就這樣流逝,男人每天晚上都能吃上熱乎乎的飯,第二天也充滿干勁地上工。
臘八,刺骨般的寒冷,男人懷里揣著工錢——發(fā)了工資總是第一時間托工友給母親轉(zhuǎn)過去。轉(zhuǎn)帳成功那一瞬間,男人笑了,如釋重負般,長嘆一口氣,朝著那間給予他無數(shù)頓飽飯的飯店趕去。
“來啦!這剛好有上桌客人吃剩下的半盤肉,太浪費了,倒掉也可惜,不如你就拿去吃吧!”老板仍舊那么熱情。
男人沒有回答,沉默著把裝著錢的袋子放到最靠外的桌子上,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跑走了。
老板疑惑地走過去,只見那個個塑料袋里整整齊齊躺著三百元,還有一張布滿錯別字的紙條,老板勉強認出了內(nèi)容:好心人,這一年多謝謝了,這三百元就當是飯錢,請您一定收下。我今天就會離開這個城市回老家去,希望你生意興隆。
老板將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似乎想從里面看出點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