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出發(fā)，渡河，頭皮

　　56，

　　清晨，戴平安又被大茬子粥香甜的氣味所喚醒。

　　因為獲得了他的允許，張叔父子在早上熬粥的時候，在加了糖塊的同時，還煮進去別的東西，搞得一大早整個營地粥香撲鼻。等戴平安過去的時候，比爾和哈維爾已經(jīng)端著粥碗吃的差不多了。

　　他倆學(xué)著昨晚戴平安的樣子，喝粥之前先輕輕的吹一吹，然后小心的在邊緣吸溜一小口，等粥里的大顆粒玉米嚼碎了咽下去，接著再吸溜第二口。

　　因為昨晚的談話，哈維爾興致懨懨，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和身邊興致勃勃的比爾形成明顯的對比。而比爾之所以興奮，是因為從今天起，他就是這條隊伍明面上的隊長兼領(lǐng)隊了，別說，比爾認(rèn)真起來，還真有一副幫派老大的派頭。

　　和他倆打完招呼，戴平安并沒有急著吃飯，反而是先打量起華工們打飯的隊伍。在張叔的偷偷示意下，戴平安果然在隊伍中找到了兩個別樣的身影。

　　一個高大魁梧，個子比閻孝國還要高一頭，兩條胳膊碗口粗細(xì)，兩只手圍起來勉強能合攏；另一個身高比其他華工還要矮半頭，但兩條腿走起路來強勁有力，而且每一步都是腳尖先落地，好像隨時準(zhǔn)備著蹦起來一樣。

　　這兩人正是張叔所說，隸屬于同鄉(xiāng)會的王段二人。他們倆在華工的隊伍里隱藏的很好，如果不是張叔特意提醒，戴平安根本不會留意到兩人的異常。

　　面對他的觀察，兩人神情自若的打著飯，但戴平安知道，經(jīng)過昨晚的一番變動，他倆肯定已經(jīng)察覺到什么。不過既然他們不愿捅破這層窗戶紙，那戴平安也愿意裝作什么事業(yè)沒發(fā)生，反正這條路才剛開始，路上有的是時間慢慢玩。

　　吃罷了早飯，隊伍繼續(xù)出發(fā)。雖然少了幾個人，但隊形沒有變，比爾帶著兩個護衛(wèi)前頭開路，哈維爾居中來回策應(yīng)，亞瑟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帶著大篷車躲在隊伍的最后方，沒有必要不到前方人多的地方湊熱鬧。

　　至于最清閑的戴平安，則是選擇和經(jīng)理萊斯特待在一起。經(jīng)過一番深入交談，他獲得了經(jīng)理萊斯特，助手以及其他護衛(wèi)更詳細(xì)的信息，加強了雙方之間信任和聯(lián)系。

　　因為伙食得到改善，隊伍行進的速度也有了明顯的提升，上午十點的時候，他們就到達(dá)了本該中午才能到的上蒙大拿河河岸。過了這條河，他們就到了西伊麗莎白的南部，即黑水鎮(zhèn)管轄的區(qū)域，這也是他們這趟尋醫(yī)之旅最麻煩也是最危險的部分。

　　西伊麗莎白的南部，由東邊黑水鎮(zhèn)所在的大平原地區(qū)和西邊森林茂密的高樹地區(qū)兩部分組成，想通過這塊區(qū)域，從東到西有四條路可以選擇：

　　最東邊的路經(jīng)過黑水鎮(zhèn)，那里亞瑟等范德林幫成員的通緝令貼的到處倒是，他們想都不要想；

　　位于大平原和高樹兩個地區(qū)交界的第二條路，雖然路程最短，但一路上哨卡重重，同樣風(fēng)險極高；

　　至于最西邊的路，整條山路崎嶇狹窄不說，野獸遍布，根本不適合大隊伍行進，也只能放棄；

　　因此，他們只能選擇第三條路：從中間穿過高樹地區(qū)，途徑石蘭貿(mào)易站得到補給后，走完后半段崎嶇的山路，從最西邊跨過下蒙大拿河，從而走出西伊麗莎白州。

　　在河邊休整的功夫，亞瑟三人對容貌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整理。比爾剃了個大光頭，瞬間老了十幾歲；哈維爾刮了胡子，果然顯年輕不少；至于亞瑟，作為范德林幫的二把手，實在是太有名了，一般的處理混不過去，只能是咬著牙，忍著痛，被打的鼻青臉腫，躲進瑪麗的大篷車?yán)镅b病號了。

　　收拾一番后，隊伍開始過河。前面都挺順利，可是掄到最后的大篷車經(jīng)過時，趕車的四匹比利時挽馬嘶鳴不已，不論趕車的莎迪怎么驅(qū)趕，四條馬腿像定在地上一般，就是不動彈。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已經(jīng)過河的戴平安和比爾也返回來查看，這時，他們騎得戰(zhàn)馬也跟著四匹比利時挽馬嘶鳴起來，而且蹄子不停的刨動著地面。

　　有埋伏？

　　平坦的河灘一眼望去干干凈凈，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河對岸的緩坡哈維爾也已經(jīng)帶華工們停下來休息，更不可能藏著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比爾的鼻子動了動，忽然想到了什么。

　　“快把馬車拽過去！”

　　兩人下馬，一人拽著一匹馬的韁繩，亞瑟也從馬車上下來，在后面驅(qū)趕著。在三人連拖帶拽的情況下，四匹挽馬終于動了，大篷車也跟著前行起來，可剛進入河中央，一具尸體就漂了過來。

　　順著水流，這具印第安打扮，滿頭是血的尸體先是撞到了大篷車的車輪上，頓了頓，然后拐了個彎，從車底滑過，繼續(xù)漂向了下游。

　　這具尸體仿佛是個信號，它漂走之后，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尸體從上游流了下來，有好幾具尸體接二連三的撞到了馬車車輪，然后才緩緩漂走，順流而下。

　　馬匹更加慌亂了，亞瑟上了馬車幫莎迪穩(wěn)住了方向，戴平安和比爾挺著一口氣，終于把大篷車從河里拽了出來。

　　此時的上蒙大拿河已經(jīng)徹底泛紅，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有幾十具尸體漂了過去，而在鮮紅泛濫的上游，還有更多的尸體隨波逐流，一具一具的漂流下來。

　　已經(jīng)過河的華工們騷動起來，他們驚詫的看著這副慘劇，然后被哈維爾帶著護衛(wèi)驅(qū)趕到了看不見的遠(yuǎn)處。比爾拔出了左輪手槍，戴平安卻搖了搖頭，把槍口摁了下去。

　　好一陣子過去了，尸體還在繼續(xù)往下漂著，上蒙大拿河徹底變成了一條血海。戴平安簡單數(shù)了一下，已經(jīng)有近百具尸體從眼前經(jīng)過了，但明顯還不是全部。

　　這些尸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二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印第安人的打扮且都在死后被割走了頭皮。

　　不知過了多久，上游的尸體終于沒有了，但河里血水還沒有清澈起來。血紅飄蕩間，幾尾肥大的帶紋狗魚在河里上下游動著，捕食著河里殘余的葷腥。

　　“那幫瘋子！”

　　比爾嘴里嘀咕的罵著。

　　大篷車的車輪吱扭扭的轉(zhuǎn)動起來，戴平安和比爾騎著馬在后面跟著，等他們趕上前方的隊伍時，遠(yuǎn)方的大平原上也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