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八月十六,曾與阿離看過最美的月亮。
長安城上
“月亮好圓啊,阿離,又圓又白,白里透亮,像是雪做成的?!?p> “阿冷,這便是癡話了。哪年八月既望,月亮不圓呀?”
我半晌未答話,收回了望著她的目光,從雕欄之上起身。
以后我若是離了長安,想你了,就看一看月亮,我這樣默默想著。
“不過,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啊。”她支頤望月,眼里亮盈盈的。阿離的眼睛太干凈了,盛不下甚至一份憂愁。我看著這樣的她,卻是失神。畢竟若是終須一別,不知相見又該何年。
“阿冷,父親給我取的這個名字不好,”付離與我在空寂的長街上,繼續(xù)走著,一腳一腳地踢青色磚瓦上的小石子。那犀利而小的響聲,倒像是對她的一種輕微的應(yīng)和?!案峨x,付離,那個離字,總是有種離別的意味?!?p> “阿離,”我努力跟她的步伐保持一致,因為她在踢石子,所以我每走一步,就停一步等她,“你記不記得及笄禮上,我們見到的那幅畫?”
“哦,父親親手畫的。長安夜景圖,他畫得那么好,真是引人神往?!彼蝗煌A讼聛?,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我喜歡長安。只是現(xiàn)下時局動蕩,戰(zhàn)亂四起,昔日的盛景早已不再?!?p> 她眸底的黯然被我看得清楚。
“是啊,不過,”我趕緊岔開話鋒,“我說的是畫的右下角那兩句詩,你父親寫給你的?!?p> “我記得。付我一身滄海月,換將離愁畫長安?!彼従彽赝伦?,像是在回憶著某個陳封多年的事物。
“是啊。長安城驚才絕艷的晏離郡主,十三歲已是名滿天下。”
“你又拿我打趣,”付離吃吃地笑著。她眉目本清冷得像遠(yuǎn)山疊翠,這莞爾淺笑卻如薄云從山尖散去,美得安靜而怦然。
明知已難挽天河,但我們中間的任何人,終究還是,避于提及。
十余朝古都,長安和歷代帝王命運等同,注定同時載有輝煌與神傷。她父親希望女兒雖生于長安,卻不要與這戰(zhàn)亂有任何相干。她可以是擘畫長安的人,但她首先,要置身這亂局之外。
阿離的父親,付鄢,當(dāng)朝權(quán)相,卻被疑與安祿山結(jié)黨。
“阿離,同我走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在心里這樣喃喃著,卻終是說不出口。
她是滄海月。她的心屬于長安。她怎么能離開長安呢。
所以,寧愿離開的人,是我。
我愿為平戰(zhàn)火捐付這微薄的生命。若是能換得長安,真正的長安。
也是,要她長安。
“阿離,”心間涌上雜陳萬般,眼淚幾欲奪眶。我將她緊緊抱住,“永遠(yuǎn)不要忘記,我們曾在這一天說過的話,看過的月亮?!薄拔也粫模粫?!”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月夜里顯得篤定而又清晰。
“愿與盛唐銷愁緒,世間繁華最長安?!薄扒涫敲髟律鷾婧#L續(xù)映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