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女子
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深夜，唐府有人卻遲遲未眠。
舒櫻的母親顧雅卿，氣定神閑地取下耳墜釵環(huán)，燭光映襯下的銅鏡中，依舊可以看清身后唐傲天焦急踱步的身影。
她梳弄著自己依舊烏黑如墨的長發(fā)，雖然背對著唐傲天，可卻將他的心事看了個透。
顧雅卿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悠閑地說：“夫君，時辰不早了，早些洗漱安置了吧?！?p> 唐傲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碎碎念叨：“舒櫻這丫頭，只要一罰她跪祠堂，不出一天，保準能弄出潑天的動靜，怎的這次兩日了竟然如此悄無聲息？”
顧雅卿聽了個一清二楚，不由自主地笑了：“是你每次非要唱紅臉，動不動就讓她跪祠堂，如今你倒是比我還著急了?！?p> 唐傲天背著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微嘆一聲：“女兒肯定是要寵著的，但是不能沒有原則和底線，她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p> 看他著急上火的樣子，顧雅卿將他硬按到桌前坐下，輕柔地替他按摩著肩膀，還很附和地說：“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舒櫻性子野，動不動就闖禍，就應該動真格，讓她吃點皮肉之苦，她才能長記性?！?p> 唐傲天不以為然，心疼的不行，“女兒家家的，終究細皮嫩肉，她要是個小子，我就不知道抽她多少鞭子了?！?p> “每次闖了禍，都說要讓她好好反省，可每次繃不住的人是你，每次去祠堂放她出來的人還是你，偷偷給她帶吃食的人更是你，你以為沒有你的首肯，兩個兒子敢給她塞東西嘛?！?p> 唐傲天感覺被自家夫人削了面子，有些無地自容，還強詞奪理為自己解釋：“女兒雖然愛闖禍，可又沒冤枉好人，她打的人不是潑皮無賴，就是橫行霸市之人，這種人本就該打?！?p> 顧雅卿哭笑不得：“可她終究是女子，整天打打鬧鬧的，以后哪個婆家還敢要她？”
“沒人要我們就養(yǎng)她一輩子，我就不信我們唐家還養(yǎng)不了一個女兒。”
唐傲天端著架子，口是心非，三催四催地，就想讓顧雅卿去祠堂接女兒出來，可顧雅卿就是不去，還故作淡定：“夫人我就惡人當?shù)降?，我就是不去，我就要女兒改改性子?！?p> 顧雅卿廢了好大勁，才把他安撫好，剛躺下不到半個鐘頭，唐傲天以為顧雅卿已經(jīng)睡熟了，就披了件衣服躡手躡腳偷偷溜出臥房來，向祠堂的方向走去。
此時，祠堂，舒櫻正躺在鵝絨軟墊上，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吃著糕點，看著房梁發(fā)呆，好不愜意。
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舒櫻以為是自己耳朵好使，殊不知是唐傲天故意制造出的聲響。
嚇得舒櫻猛的一下坐起身來，趕緊把吃的和軟墊藏進了香案底下，有模有樣假裝虔誠，恭恭敬敬地跪在唐家列祖列宗面前。
聽著祠堂門被推開的吱吱聲音，舒櫻嘴角不由得挑起一抹笑意，肯定是爹心疼了，來接自己回去。
隨后身后便傳來唐傲天冷肅的聲音：“你可知道錯了？下次還敢不敢這樣肆意妄為？”
舒櫻轉(zhuǎn)過身就抱住唐傲天的大腿，扯住衣衫，假裝哇哇大哭：“爹，我錯了，女兒以后再也不敢了。”
女兒認錯態(tài)度還算端正，雖然知道她或許只是做做樣子，但看著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唐傲天心里早就不生她的氣了：“肚子餓不餓，爹從廚房給你帶了你最愛的鍋貼?！?p> 舒櫻連連點頭，腆著臉說肚子都要餓扁了。
剛要拉起跪著的女兒，以為她一定又餓又累，誰知一摸她手上，竟然還有沒蹭干凈的糕點碎渣。
唐傲天這時候只能裝作氣不打一出來的樣子，咬牙切齒道：“唐舒櫻，你就好好陽奉陰違，真以為我不敢請家法，拿鞭子抽你嗎？”
舒櫻意識到不對，趕緊把手放到身后的衣衫上蹭了蹭，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滿含委屈，盯著唐傲天看：“爹，你知道我半天不吃飯就得餓死，我要是餓死了，唐家的列祖列宗就沒人跪了?！?p> 明知道肯定是她裝出來的可憐模樣，可看到她這樣，唐傲天終是不忍，強把怒火壓了下去。
父女兩個人盤腿席地而坐，看著舒櫻吃東西狼吞虎咽的模樣，唐傲天心疼極了。
唐傲天不由得感慨：“我的舒櫻什么時候才可以長大一點，懂事一點呢？”
舒櫻一臉天真幼稚的看著他：“爹，我都十八了，還不算長大嗎？能爬樹，能摸魚，還打得了壞人，可厲害了呢?！?p> 唐傲天成功被她逗笑了，可舒櫻卻看不懂他笑臉之下隱藏的憂思。
唐傲天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可鼻頭不由自主酸了一下，硬是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語重心長地說：“現(xiàn)在爹可以替你輕輕松松收拾爛攤子，無非是因為他們懼怕我的權(quán)勢，若有一日，我失勢了或者我死了，真不知道這世上會不會有一個人可以像我一樣保護你？”
“呸呸呸，爹活的好好的，干嘛說這么喪氣的話，就算真有一天，爹爹不能保護我了，我也會挺身而出，像個男人一樣，守護爹爹和母親，守護著我們唐家。”
唐傲天固然欣慰，可有幾個當?shù)?，忍心看著女兒背負著家族興衰的重任，勉強笑道，“舒櫻，你縱然有男兒血色，可你的身份注定這不是你的責任，如果讓一個女兒家去保護唐家，那還要我們這些錚錚男兒有何用？”
舒櫻瞬間就覺得嘴里的鍋貼都不香了，瞪大眼睛，詰問道：“爹爹說過，只要女子有能力，有本事，照樣可以沖破世俗的束縛，建功立業(yè)，馳騁沙場，可為什么到我身上，你為何總是想讓我當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閨閣女子？”
“因為爹知道，那樣有多累，有多苦，能有幾個父母愿意孩子吃他們曾經(jīng)吃過的苦？有爹保護你，你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不好嗎？”
“可是爹，你也說過，沒有人能夠代替自己去吃生活的虧和苦，酸甜苦辣都是要自己嘗個遍的，為何在我的身上，你總想把我保護的好好的，這樣我就能一世無憂了嗎？”
舒櫻的話雖然有些未經(jīng)風霜的稚嫩，是那么的理想化，可卻也句句在理，懟的唐傲天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如果她是男兒身，唐傲天一定會毫無保留的教她帶兵打仗，將來繼承自己的衣缽。
只可惜，這世間哪來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