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內(nèi)暗香浮動,舞姬翩躚。影影綽綽,光怪陸離,一時間分不清是否還在人間。
西域的香料熾烈濃郁,充盈著室內(nèi)滿是塞外的風(fēng)情。
胡姬赤腳伴著胡琴羯鼓而舞,身上金片颯颯作響,別有一番韻動。
樂聲、笑聲、喧鬧聲,熏香、酒香、女兒香,混雜著,交織著,散發(fā)出膩人又誘惑的氣息。
人人皆佩戴各式面具,或青面獠牙或面若冠玉,連同姑娘都是戴著面紗瞧不出模樣,一切是如此詭譎奇幻。
一進門就有姑娘帶著他們上了二樓的雅間,從這里看,大堂的情況一清二楚。
顧藺夏早就定好了房間。
“今天這里要做什么,平日里可不是這么回事?!背[看著一樓中心臺上的胡姬歌舞,異域風(fēng)情他國別俗,有意思。
“據(jù)說阿善耶今晚要來。”
戴著面具,露出的五官少了,注意力便自然會放在眼睛上多些。
顧藺夏看著楚鱗,他的一雙眼睛生的極美。近乎黑的瞳色,亮得如盈滿了星光;若非是用仙露洗過,那雙眼怎會如此清澈。
它們就這樣看著你,你便覺得世間至情也不過如此,得此凝眸,再容不下其他。
不愧是我兄弟,一個個的都這么好看。
“阿善耶?!”楚鱗忍不住叫出了聲,引起了周圍人的短暫關(guān)注,“是柘弁國和納傈國大打出手的那個阿善耶嗎?”
“是。”顧藺夏看著儲秋的反應(yīng),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找對人了。
“老早就想見識見識這位絕代美姬的舞姿了,不知道她該是多妖媚多攝魂?!背[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據(jù)說今天是有她的表演?!鳖櫶A夏也瘋狂壓制著內(nèi)心的激動,他剛知道這消息時不比他有出息。
“好兄弟,這等好事不忘了叫我。等今天回去了,咱們就拜把子,以后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楚鱗玩笑似地?fù)v了顧藺夏一拳,好家伙,真夠意思。
顧藺夏揉了揉胸口,笑道,“那倒也不必,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就認(rèn)了你這個弟弟?!?p> “好哥哥!”
“好弟弟!”
兩人相視而笑,共舉酒杯喝得暢快。
樓內(nèi)的客人們都隱藏著真面目,很難揣測面具后面真正的神情與身份。
楚鱗總覺得今晚應(yīng)該有大事發(fā)生,而不只是單單來個阿善耶這么簡單,況且和阿善耶相關(guān)聯(lián)的事情,就從來沒有簡單的。
楚鱗使了個訣子,微風(fēng)在樓內(nèi)穿梭著,一些不正經(jīng)的風(fēng)撩動著姑娘們的石榴裙,貼著身穿過。
不過,很快風(fēng)就止了,楚鱗察覺到有人也會使靈,做出了反擊。
有意思,靈修也來了,還是修為不低的。不知道今晚會發(fā)生點什么,真是期待呢。
“諸位!”
樓內(nèi)的燈火突然全都熄滅了,只留下臺上的光亮——一個簡單的火靈術(shù)罷了,沒什么好驚奇的。
臺上的舞姬們不知什么時候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男人,面具只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他的兩撇小胡子分外稀疏搞笑。
長期淫逸的生活讓他變得臃腫虛浮,說話的聲音中盡是中氣不足的兆示。
“可庫達知道大家今晚都是為了什么而來……”
可庫達?納傈國的人?不過官話說的挺不錯的,沒什么口音。
楚鱗和顧藺夏相視一看,默契地點點頭。
“……當(dāng)然,可庫達也絕對不會辜負(fù)各位的期望。今晚,請再容許可庫達啰嗦一句,各位尊客千萬不要摘下的面具!好了,請縱情狂歡吧!”
“我保證這個人腎虛。”楚鱗側(cè)身對顧藺夏說道。
顧藺夏重重地點點頭,表示不能再同意了。
那人話語虛浮,步子也不穩(wěn),看起來就虛得不行了,不知霍霍了多少美人。
銀面八字胡說完,臺上就出現(xiàn)了幾個妙齡女子,看裝扮和長相應(yīng)該也是納傈國的,不過跳的卻是昱州當(dāng)?shù)氐奈璧?,這般的混搭看起來還真是有另類的感覺。
傳統(tǒng)的歌舞楚鱗這些年見過不少,但這納傈國女子所跳的還是頭一遭見到。單不論她們跳得是否標(biāo)準(zhǔn),就光是更為曼妙大膽的身姿就令人耳目一新了。
隨著鼓點的結(jié)束,舞姬們也紛紛退下場去。從更加喧鬧的場景和賓客們歡飲暢談的姿態(tài)來看,這熱場的效果似乎不錯。
既是已經(jīng)打了鑼鼓開了場,斷沒有主角不出現(xiàn)的道理。
一個展臺又是憑空出現(xiàn)在了臺上,與之相配的還有一塊黑色的錦緞和一位金絲覆面的納傈女子。
風(fēng)靈,使的不錯,不過還需要再練習(xí)練習(xí)。風(fēng)太大了,一點都不神秘了。
楚鱗隨性拍打著一面羯鼓,這是剛剛從屋子里找到的,挺符合現(xiàn)在的氛圍。
顧藺夏移過目光,打量了一番夸贊道:“你還會羯鼓啊,是不是剛才的那支啊?”
楚鱗揚揚眉,偏頭示意他看臺上,“好戲開場了,認(rèn)真看吧。”
那女子穿得分外清涼,貼身的碧色絲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高叉飄逸的下裙隱隱顯現(xiàn)白玉般的雙腿。聲音也是千嬌百媚,聽得人骨頭都酥了,“可庫如在這歡迎各位尊客?!?p> 說罷,行了個納傈的禮節(jié)表示尊敬,不過是個簡單的動作卻也讓她做得風(fēng)情萬種。
“這是此次的第一件寶品,薩爾多袞王曾用過的九犀杯。”
九犀杯幾個字一出,臺下賓客盡是按捺不住,這可是幾十年來名聲頗盛的寶貝啊,這一下子出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難免不激動。
“起價五百兩。”
女子給了人們激動的間隙,等稍微平靜些時,報出了價格。
楚鱗打鼓的手一頓,九犀杯?那玩意不是她小時候給摔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
顧藺夏正跟著楚鱗羯鼓的節(jié)奏點著頭,驀地停了節(jié)拍還有點不適應(yīng),偏頭注意到了楚鱗盯著那杯子的眼神,“怎么,儲秋你也對這九犀杯感興趣?要不然我買下來送你?”
楚鱗輕笑著搖搖頭,繼續(xù)打著羯鼓,“九犀杯名氣雖大,但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名貴些的杯子。有點興趣看看,但不至于要買它?!?p> 不出所料,果然有著細細的裂紋,雖說拼合得很好就是了,一般也看不太出來。
倒是個真東西,不會是從我家垃圾堆里翻出去的吧?
楚鱗覺得有些好笑,不動聲色地繼續(xù)瞧著。畢竟東西是真的,說明這背后的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六百兩!”
“六百五十兩!”
“八百兩!”
……
楚鱗不屑的,不代表他們也不喜歡。九犀杯在大部分人眼中畢竟是個難得寶貝,是故最終成交價為一千八百二十五兩白銀也不是什么令人吃驚的事情了。
在成交的鼓槌敲響時,楚鱗和顧藺夏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兩人對視一眼,意思明顯:
瞧啊,那個傻子!
是啊,那人就是個傻子!
不過能在這里看見九犀杯,并且出現(xiàn)揮金如土的人,倒讓楚鱗堅定了自己的猜測:組織今晚活動的人來頭不小,并且勒令每個賓客帶上面具是為了掩飾他們的身份,因為所到者非富即貴,且是大富大貴的那種。
楚鱗這樣想著,順便看了眼顧藺夏,顧太師的兒子都來了。這添香樓,不簡單啊。
不過顧藺夏現(xiàn)在可沒有注意到楚鱗打量的眼神,他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臺上競拍的第三件寶品:
游山客的《拜月記》手稿。
楚鱗見他兩眼放光的樣子,試探道:“你喜歡???”
顧藺夏眼神移都不移一下點點頭,舉起手中的牌子就要加價的樣子。
“那個,沒什么好收藏的?!背[委婉地提醒著他,這東西真的不值八百兩啊,現(xiàn)在一千兩了。
顧藺夏擺擺手,示意楚鱗不用再勸了,“儲秋,你不懂的,這套手稿我說什么都要拿下。只可惜游山客只寫了《拜月記》后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又不是她親手寫的,有什么意思……”楚鱗小聲嘟囔著。
“???什么?”顧藺夏太過于投入“戰(zhàn)場”,沒太聽清楚鱗在說什么?!耙磺灏賰??!?p> 楚鱗笑著搖搖頭,“沒什么?!?p> 誰知道這別人代寫的手稿現(xiàn)在能這么值錢呢,早知道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同書局老板一起自己給拍賣了。
不過這剛開始,三樣?xùn)|西里面有兩樣都和她有關(guān),今天來這趟也算是緣分吧。
楚鱗看著那個抱著書稿傻樂的人,想起了剛才他倆看拍下九犀杯的人的眼神,呵,傻子。
顧藺夏時不時地摸上一摸抱在懷中的書稿,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要是告訴他這所謂手稿不過是游山客請人口述代筆寫的,里面根本沒有一個字是她自己寫的,他會有什么表情。
或者,要是他哪天知道這是我寫的,還陪他一起以二千五百兩的價格拍下了所謂自己手稿的東西,那場面想想就覺得有意思。
楚鱗輕笑了一聲,手上的拍子也輕快起來,反映著她現(xiàn)在的內(nèi)心。
接下來的幾件都是些稀世珍寶,有傳世已久的名品,也有效果斐然的靈物、可遇不可求的藥材。皆是拍出了不菲的價格,不過他們兩個倒是什么興趣都沒有。
楚鱗一直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情,她最期待的還是阿善耶等會的舞蹈。
顧藺夏嘛,則是在《拜月記》拿到手后,就不停翻看、撫摸,對其他的一概沒有了興趣。楚鱗在一旁忍笑忍得相當(dāng)辛苦,誰叫他的目光和動作太過于膩歪。
臺上的黑綢下罩的東西比先前的幾個都要巨大,臺上的女子的聲音也故弄玄虛起來,“這是本次拍賣的最后一件,想必諸位也乏了,不如先看一段表演再繼續(xù)吧?!?p> 話畢,一把扯下了黑綢。
最后一件寶品也顯露出來,竟是個人,還是個絕世美人。
一眼萬年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