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琲城中,也是熱浪滾滾,黃沙漫漫。不過比起黑沙城來說,實在是天壤之別。畢竟是納傈一國之都,繁華程度豈是一個邊境小城可以比擬的?
城外種滿了胡楊沙柳,抵御著狂沙的侵蝕,也帶來了生機綠意。商販店鋪臨街而設,鱗次櫛比,來往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這里不像九州,民風彪悍純樸,居民熱情直爽,規(guī)矩瑣碎也沒那么多,鋪塊地毯便在上面擺放商品買賣交易的,也不在少數(shù)。
像是什么耍蛇的,雜耍頂橦的,賣藝跳舞的,皆是不缺。整個外城便是被這樣熱鬧的煙火氣息包圍著,充盈著,和樂幸福。
楚鱗自贖出修庫山明后,便同駝頭他們分道揚鑣。又在一駝市另雇了匹駱駝。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駝頭不過是個混了些年頭的油子,有些小門道勢力,但還登不上臺面的。能夠得到這批玄奴,想來也是機緣巧合,從他那里得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至于懷中這個玄奴怎么辦,她還沒有想好。
楚鱗和修庫山明共騎一駝,正好她就被罩在楚鱗的懷里。楚鱗并沒有多余的衣服給她換上,她那一身布條又委實不太方便出門,只好讓她坐在前面,自己用大氅講她蓋住。
溫香玉軟美人在懷,修庫山明軟軟地癱在楚鱗的胸前,頭發(fā)正好在她的下巴前飛舞,搔得人癢酥酥的。一陣若有若無的冷香也似有似無地縈繞在她的鼻翼。
在旁人看來,像是不知哪邊的江湖大哥新得了美人,共騎一駝招搖過市。
楚鱗沒有在乎周圍群眾的眼神,她依舊戴著黑紗斗笠,披著大氅,打扮得生人勿近。
修庫山明漫不經(jīng)心地掃蕩著路過的景象,調整著身子在楚鱗身前蹭了蹭,找到個最舒服的姿勢,剛剛那個姿勢已經(jīng)有些累了。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選你嗎?”修庫山明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道。
“你是靈修?!背[平靜地回答道。
“哦?”修庫山明來了精神,直了直身體,貼好將頭放在了楚鱗的下巴下面?!澳阍趺粗赖??”
“我觀察過你們所在的地牢,還有其他的玄奴,看起來像是很久都沒有清潔的樣子。再加上駝頭帶我去的時候,手下們帶著不少盥洗用具,就是為著給你們清洗……”
楚鱗停了停,將修庫山明亂動的小腦袋按住,又繼續(xù)解釋。
“他們也給你放了盥洗的器皿,不過你根本沒用。但是你身上卻一點異味都沒有,非常干凈,甚至還有香氣。而且你指定要我?guī)阕?,除了靈修之外我不知道還為什么?!?p> 修庫山明像是很滿意這個回答,輕笑了起來。就是這隨意的笑聲也含著說不盡的風情,到底是個媚到骨子里的人。
“你說得不錯,很有道理。不過我可不是什么靈修不靈修的。倒是主人你,我知道是靈修呢?!?p> 楚鱗有些詫異,自己的推斷難道不對?
“那你為什么……”
修庫山明伸出食指輕輕點在楚鱗的唇上,隔著黑紗有些癢癢的。
“誒,主人不用猜了,日后我自然會告訴你的?,F(xiàn)在就當我只是一個只能感靈的靈修吧。”
楚鱗也沒有多問,玄奴的事情她也不是特別清楚,待日后慢慢去查,也不急于這一時。
“你的九州話說得很好,是什么時候學的?”從修庫山明說第一句話開始,楚鱗就感到十分震驚,她的九州官話說得非常標準,根本不想是外地人。而其他的那些玄奴,莫要說九州話,他們就連納傈話都不很熟。
“唔,這個嘛……可能我天資聰穎吧?!毙迬焐矫黝^抵著楚鱗胸膛,仰頭看她,一雙玄晶的眼睛更顯水靈無辜。
楚鱗聽出了她回避話題的意圖,也沒有深究,現(xiàn)在還不愿意說,也是很正常的。
“你們玄奴有自己的語言嗎?”楚鱗換了個話題。
修庫山明不由得冷笑一聲,像是聽見了一個多么好笑的笑話。
“玄奴?”她玩味地重復著,“確實,我們不過是黑色的奴隸罷了,對吧主人?”她將“人”的音拉得很長,繾綣悱惻,不過楚鱗現(xiàn)在聽來只有滿滿的諷刺。
“可能你們早就忘了,不,連我們玄奴都快要忘了,所謂黑沙城以前本也是個國家?!毙迬焐矫髡f得輕描淡寫,又往楚鱗身上靠了靠,調整個舒適的角度之后就不再言語。
楚鱗低頭看見了她闔上的眸子,睫毛輕顫,一副不再理人的姿態(tài)。
亡國之奴?
楚鱗回想了一番,自己確實不記得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國家,也是第一次聽說。看來她說得沒錯,鮮少有人還記得一個亡國。
楚鱗打量著自己懷中緊裹著大氅的女人,她的呼吸均勻輕微,應是睡著了,不過眉頭仍是上揚,帶著挑釁與憂愁。
玄奴的性格溫順,若是由他們統(tǒng)治一個國家,想必是非常和樂安寧的吧,楚鱗暗暗想到。但是現(xiàn)在……
楚鱗搖了搖頭,不愿再去細思亡國的苦痛,收斂了心思,加快了步伐去往她這次前來的目的地——大勒穆府。
……
遣琲城對于楚鱗來說陌生而又熟悉,自己只是在小時候來過幾次,大體的布局有個印象,其他的細節(jié)這么多年過去早就看不出原貌了。
她雖然生養(yǎng)在辰州,但對于納傈的風俗人情都還算了解,納傈話也說得不錯,只要換上納傈的服侍,活脫脫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納傈人。
自進了外城以后,楚鱗就用眼神搜尋著街邊的成衣鋪子。納傈的風俗是自家裁衣,他們崇信布衣神,認為每次衣服的制作都能夠帶來神的庇護,于是都養(yǎng)成了在家中做衣服的習俗,裁縫店在這里便是極難尋覓。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店鋪,楚鱗便帶著修庫山明進去買了一套當?shù)氐姆棑Q上,他們這個打扮確實不太容易進入內城。
楚鱗看著身上這粗糙的布料和糟糕的印花,很是無奈。心中只是想著:我一定要告訴亓官這個商機,這些也能叫做衣服?
楚鱗感受著這些梆硬的布料隨著自己的走動而在皮膚上摩擦,她不用看也知道,像是胯肘這些部位一定是磨紅了,說不定還掉皮了。
哎,要不是沒力氣了,她一定會用風靈隔斷一下的。
……
“大勒穆忙于政事,也是你們這不知哪里來的人可以見到的?”
門口的侍衛(wèi)持著銀白的大刀,擋住了楚鱗他們的去路。
意料之中,毫不意外。
要是大勒穆這么容易就能夠見到,那才有問題了。
楚鱗早有準備,解下了腰上的一個玉墜,它其實是一個雕刻精密的玉盒,從里面拿出一個小巧的金印,這個是可里蘇叔叔以前送她的私印,她喜歡印紐上面雕的那個狼頭。
侍衛(wèi)看了一眼便將它拋還給了楚鱗。
“少拿金子來說事,賄賂在這里是沒有用的?!笔绦l(wèi)說得鐵面無情。
“???不是?!笨赡芤驗榻鹩√×?,他沒仔細看清楚,楚鱗指著它說道,“這可不只是一塊金子,這是大勒穆的私印啊,你們看清楚。”
侍衛(wèi)接過又看了兩眼,上面確實有納傈文的“曲若”二字,這是大勒穆的姓氏沒錯。
“還是不行,沒見過?!笔绦l(wèi)仍是果斷地回絕了。
楚鱗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點,她沒有想到侍衛(wèi)的級別根本就不夠接觸大勒穆,更別說這種私人的信物,只怕他們連見都沒有資格見到。
沒有辦法,楚鱗只好在門外等著,只希望可里蘇叔叔能夠快點出現(xiàn),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不是很好。
帶的碧靈液早就用盡了,她算下來又是好多天都沒有進食了,高強度的靈的消耗,又沒有補充,這讓她的身體很是吃不消。
在黑沙城的時候,她就有些力不從心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覺得在那里的時候格外不適,靈的消耗也格外得快。
……
她們坐在府門口的不遠處,倚著一棵楊樹,保存著些體力。也不知道大勒穆什么時候出現(xiàn),沒必要一直傻站在那里。
修庫山明溫順著趴在楚鱗的腿上,像是一條軟得沒有骨頭的蛇。
“你快堅持不住了,很累吧,主人?!彼弥讣庠诔[的腿上隨意地畫著圈,描摹著衣服上的紋理。
楚鱗的確很疲倦了,現(xiàn)在是強撐著精神,不過她自認為掩飾得不錯,修庫山明明明沒有看自己怎么能夠發(fā)現(xiàn)。
沒等到楚鱗的回答,修庫山明又繼續(xù)說道,“主人要是累了,可以先歇息歇息,等大勒穆來了,奴再叫主人?!?p> 她的聲音很是魅惑迷離,對于楚鱗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來說很是有誘惑力。她多想現(xiàn)在泡在碧靈液中美美地睡上一覺,可是天生的警覺讓她不可以這樣做。
“無礙?!?p> 楚鱗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修庫山明的頭發(fā),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一樣。有一點小動作,可以幫助自己克服這強大的倦意。
修庫山明也很是受用,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像個小貓咪一樣。
“主人不想知道修庫山明在我們語言中的意思嗎?”
“什么意思?”楚鱗應和著,她現(xiàn)在完全沒有精力思考她在說些什么了。
“修庫山明,是我們信仰的主神,不過看起來他并不能真正佑護他的信徒……”
楚鱗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世界被拉扯扭曲了起來,恍然間,她好像看到了烈焰中的龐然巨物,人們向它膜拜,向它禱告,喧鬧得令她頭疼。那是什么?龍?好像又叫什么,修庫山明……
“……呀,主人……你累了呀……”
“……鱗兒……”
恍然間楚鱗聽見有人在說話,不過說的什么她卻不知曉了。
Tkom
楚鱗:你叫修庫山明,名字太長了好麻煩,以后我就叫你修吧! 修庫山明(拋了個媚眼):聽你的(?°з°)-? 謝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