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向霍格沃茲寄出求職信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了解校長鄧布利多的生平。近百年過多沉睡的我對這個名字并無印象，但這是一個百年后依舊會被人銘記的名字。他在不列顛被公認為當代最偉大的巫師之一。
他成就一番偉大功績之時我正在精靈詩人菲歐娜的故鄉(xiāng)長眠——我曾在戰(zhàn)爭結(jié)束時入眠，醒來時戰(zhàn)爭才剛剛結(jié)束，我再次沉入夢鄉(xiāng)。
當我再次醒來，戰(zhàn)爭又剛剛打響。這次是魔法界的戰(zhàn)爭，不列顛乃至歐洲大陸都被黑暗籠罩。戰(zhàn)爭永無止境，又與我何關？我縮在巴斯克地區(qū)某個小鎮(zhèn)的山墻內(nèi)研究麻瓜世界這幾十年在工業(yè)、文藝等方面的飛躍成就之時，鄧布利多又一次領導正義的力量堅定作戰(zhàn)。
我突然想起，我對他的名字并非全無耳聞。本世紀初，我弟弟資助了法國南部的一家學?！妓拱皖D魔法學校翻新他們的魁地奇球場。新球場投入使用后第一場比賽我也去湊了個熱鬧，當時我正巧坐在了一位大煉金術(shù)師的身旁，他偽裝了一番，但逃不過我這個老相識的眼睛。
尼克·勒梅是我的相識里極少數(shù)比我年長的人，早年我沉迷煉金術(shù)的時候，與他常有聯(lián)系，但在我拋棄煉金術(shù)之后，我們的共同話題就少了很多。巧的是，每隔我換一個名字的時間，我們總能在某個地方偶遇。當時他與我提過鄧布利多，一個極有天賦的年輕人，他們的研究或許會對煉金術(shù)的發(fā)展產(chǎn)生深遠影響。那時我早已不像幾百年前對煉金術(shù)那么感興趣，我能想起這段無聊的往事，因為我當時交往的森林女巫有一頭銀發(fā)。
當年的年輕人有為魔法的發(fā)展投入他有限生命的雄心壯志，而我，擁有無限的生命卻只知道貪圖享樂。常有人說我恣意縱情。
如今，當年的年輕人成為德高望重的偉大巫師，我還在追求一位銀發(fā)少女。我不為此感到羞愧。
二
三天之后，我便收到了鄧布利多校長的回信。他邀請我于七月二十日前往蘇格蘭高地，見面商議此事。
我沒有過當教師的經(jīng)歷，我從來最討厭被教導。但我認為，凡事皆值得體驗。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我已經(jīng)想象著我指導科麗安揮動魔杖，她的小手握起來柔軟細膩；她拿著羊皮卷湊近向我請教，說話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在某一次實戰(zhàn)中她被魔咒擊傷，我抱著她走過長廊，在一個私密的空間為她愈療……
很多年來我懶散度過，越來越難找到一個值得奮斗的愿望，我以為我已別無所求。我原來怎么沒有想到去成為一名光榮的知識傳播者呢？一旦有所愿望，心里便會忐忑。我得做些準備，黑魔法也好，黑魔法防御術(shù)也好，我稱得上有所成就，但是要教授他人是另外的一回事。
我看了目前學生們用作教材的黑魔法防御術(shù)的書籍，都是些簡單的魔法。但是考慮到霍格沃茲有七個年級的學生，具體的事宜比我一開始預想的麻煩許多，不過，那些就不勞我親自費心了。
三
我看到一團火焰，華貴的、鮮紅色的羽翼，金光閃閃的尾羽——是傳說中的不死鳥。我感嘆不朽的生命竟紆尊降貴于這樣一方天地。
“下午好，萬佩爾先生。請坐?！?p> 須發(fā)皆白的百旬老人精神矍鑠，睿智的藍眼睛在怪狀眼鏡之后閃爍。
“下午好，鄧布利多先生。”
我坐在鄧布利多的對面，面前的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紅茶，還有一些花花綠綠的糖果。
“如果您也對甜食有興趣，萬佩爾先生，請自便?！?p> “非常感謝?！?p> “那我就直入主題了，您申請了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shù)老師的職位。據(jù)您在信中的介紹，您是法國人，為什么要選擇在霍格沃茲工作呢？”
“啊，蘇格蘭是個好地方，不是嗎？我打算在這里常住。實不相瞞，我愛上了一個英國女孩?！?p> “可不是么？”鄧布利多笑了幾聲，“我還想聽聽您對這門課程的看法，還有關于這門課程的教學不知您有沒有大概的計劃？”
當然，于是我先淺談了一番我對黑魔法防御術(shù)的見解，尤其是對于小巫師們?nèi)蘸笤谖ｋU叢生的魔法世界生存大有助益的實戰(zhàn)性的咒語。毫不吹噓地說，我在黑魔法防御術(shù)上的能力強過不列顛九成以上的巫師。至于教學計劃，據(jù)我所了解的，在霍格沃茲這門課程的老師常常更換，我首先指出了這對學生們的不利影響以及我可以做出的彌補，又大概提出了我對不同年級的學生的不同要求。具體來說，在開學前一兩個星期我會給他們講講這門課的總述，關于黑魔法、魔法生物，防御的方式，主要是咒語的分類等等，等我了解每個年級目前的學習進度之后，再制定下一步計劃。
看得出老校長對我還是較為滿意的。也是，有人能擔下這個職位他就該感激涕零了。
“看來您確實有些想法。要在這里工作，關于霍格沃茲的一些事情，我想有必要向您交待?！?p> “等一下，關于我的一些事情，也有必要讓您知道?！?p> 鄧布利多不是一般的巫師，我只消看他胡子和頭發(fā)的長度就知道了，他看著我，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關于我的所有。他不可能知道。
“請講?！?p> “我是吸血鬼?！?p> 現(xiàn)在他知道了。
四
了解到海郡夫人是個魔藥專家之后，我在盧瓦爾河畔的城堡翻箱倒柜，重拾起蒙塵的手卷，從魔藥和煉金術(shù)的相通之處尋找值得探討的話題。并且我與?？し蛉诉€有馬爾福先生確立了一些生意上的合作，我將向他們提供比利牛斯山的珍稀藥材。
近兩個月來，我和?？し蛉说耐ㄐ蓬l繁，也參加了不少在馬爾福莊園舉行的活動，可以說我們的關系飛速的向友好的方向發(fā)展。
第一次拜訪之后，我再也沒有在馬爾福莊園見到科麗安。
直到八月中旬我精心制造的偶遇。
我享受悠閑的午后時光，偶爾在對角巷這樣的地方來一杯下午茶也不錯，同樣是一家冰淇淋商店，像我們初見那天。
她的存在使陽光也不那么令人厭煩。
她就是讓吸血鬼愛上白晝的太陽本身。
我看到她泛著柔光的白皙肌膚，迷人的輪廓，她纖細的手腕在說話間翩翩舞動，哦，我的科麗安，她在那兒，和她的同伴——一個金發(fā)女孩，嘰嘰喳喳地聊著暑期趣事。偶爾冰淇淋使她的聲音含糊，而且甜蜜。
她提起溫布爾登，她在那兒被一個廣告導演相中，拍了一組麥片廣告——這事發(fā)生在我遇見她的前兩天；她提起競爭激烈的草地賽場，從美國女將的木質(zhì)球拍到玫瑰露水盤上的羅馬女神；她提起她偶遇了一位高大英俊的法國侯爵，后來她又在她舅舅家里見到了他。
我正要起身呼喚她的名字。
我要告訴她，她還將在蘇格蘭高地的城堡中見到他。
蘇格蘭，金發(fā)女孩正巧也提到了蘇格蘭，我似乎曾經(jīng)聽過她的聲音。
那個女孩看見了我。
“萬佩爾先生。”科麗安轉(zhuǎn)過頭看向我，一開始有些不敢相信，隨即綻開笑容，小聲地對那女孩說，“他就是萬佩爾先生。”
“真高興見到你，科麗安?！蔽乙撇降剿磉?，與她握了握手。我應該摘下手套。
“我也是?！笨汽惏埠苡芯?，“對了，萬佩爾先生，這是我的朋友，佩妮?！?p> “你好，佩妮。很高興認識你?！?p> 金發(fā)女孩很漂亮，有一雙藍眼睛。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萬佩爾先生?！?p> 我曾在蘇格蘭見過她。
五
故事發(fā)生在去年仲夏，月圓之夜，蘇格蘭加洛韋地區(qū)的一個小鄉(xiāng)村。
兩個女孩，普通女孩和小女巫，她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狼人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逃跑。等狼人發(fā)現(xiàn)她們，對她們張開血盆大口，伸出利爪扼住那有著致命好奇心的女孩的咽喉之時，小女巫驚恐地呆立原地，魔杖掉落，隨后撕心裂肺地呼喊同伴的名字。
我出手制止了發(fā)狂的兇獸，我殺死了他。那不是我的本意，荒野的月圓之夜，同樣喚起了我天性中嗜血的成分。
晨光熹微之時，他重新化身人形，最后時刻，他說他不責怪我，一直以來他夾在善惡中間受盡痛苦，往后他再不用擔驚受怕，徒勞地遏制自己殺戮的本能。我告訴他那個女孩得救了，事實上并沒有。無所謂了，既然他注定以生命贖罪，在最后一刻讓他獲得心靈的安詳又何妨？
從此一個叫格雷伯克的狼人恨我入骨。我不在意他的憎恨，他只是個不值一提的人物，他沒有能力傷害我，甚至找到我——我從未刻意躲避他。我不愿意回想的是那個原本善良的少年，我們相識十年，他尊敬我，他喜愛我，我曾經(jīng)溫和地逃避他的糾纏與聒噪，卻不能不承認一份特殊的珍貴的感情在時間中滋生。
或許狼人和吸血鬼注定相抗的宿命無法改變。
*
“我喜歡你沉默的時候，因為你仿佛不在，
遙遠而令人心痛，仿佛你已經(jīng)死去。
那時，一個詞，一個微笑就足夠了，
而我感到歡喜，歡喜那不是真的?！?
——致我最純真的朋友，阿克
離縷
*聶魯達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