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家
“瑾兒，你醒了？”李茹兒吃完飯，擔心屋子里的妹妹，進屋一瞧，見妹妹正靠坐在床頭發(fā)呆。
李瑾兒聞聲抬頭，只見一個身穿淺藍色的窄袖衣，下身穿一條黑褲子，面黃肌瘦的小姑娘朝她走過來。
這是原身的姐姐，李茹兒，今年十二歲。
李瑾兒點點頭，長期的饑餓讓她渾身乏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李茹兒見一旁的碗里粥已經(jīng)被喝完，笑道：“喝了粥，好點了沒？還餓嗎？”
李瑾兒拼命點頭，餓，快要餓死了。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喝這么點粥怎么可能不餓。
李茹兒見她點頭，轉(zhuǎn)身跑了出去，就聽見外面小丫頭的聲音響起：“娘，妹妹醒了，她還餓呢，還有粥嗎？”
話落，一個略帶尖銳的聲音響起：“剛喝了一碗粥還餓？家里攏共就那么點米，單獨給你家李瑾兒熬粥喝，已經(jīng)是娘偏心了。現(xiàn)在還來惦記這點子野菜粥，你二堂哥還在外面沒回來呢，這點子粥是給他留的。”
聽聲音，是二伯母趙氏。
“可是那粥，我娘才盛了一點，余下的本來就是留給我妹妹的?！崩钊銉翰环獾貭庌q道。
“一點？誰看到了？我剛剛看你和你爹可是喝了不少。你家茂則不也沒回來嗎？待會難道不喝？你看看這鍋里還有多少粥？待會榮則，蔚則，茂則三個人回來，夠分嗎？”
李茹兒瞧了瞧鍋里的粥，擰了擰眉還想開口，眼角余光瞥見爹爹李修顏正朝她輕輕搖頭，忍了忍終是沒再開口。
可一想到妹妹那張蠟黃的小臉，心里就糾疼。妹妹還那么小，哪里扛得住餓。
母親王氏見女兒紅腫著眼睛，嘆了口氣，將女兒拉到自己身邊，輕了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哭了，沒準待會你哥哥能帶回來吃的?！?p> 李茹兒一聽有吃的，瞬間睜大了眼睛：“真的？”
王氏心里也不確定，但為了不讓女兒難過，還是點點頭。
干旱六個月，他們?nèi)也⒁患?，所有能找到的糧食都攏在一起，由婆婆錢氏每日分配，一大家子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未分家的時候，經(jīng)常為了誰多吃一口糧鬧得不可開交。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早上瑾兒在林子里餓的昏倒，娘專門開了小灶給她熬了糙米粥，已經(jīng)讓兩位嫂嫂心里不高興了，如今再來分野菜菌菇粥，二嫂嫂自然看不過。
李茹兒一聽這話，高興地轉(zhuǎn)身就跑進屋子里告訴李瑾兒這個好消息：“妹妹，你別急，待會哥哥就帶吃的回來了?！?p> 李瑾兒剛才把屋外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意識到在這個艱難時刻，想多吃一口糧怕是十分困難。
正想著，屋外吵吵嚷嚷的傳來一幫大男孩的聲音：“娘，快來看，我們撈到魚了。”
隨即呼啦啦一群人起身出去。
一旁李茹兒聽見動靜，也呆不住了，對李瑾兒道：“妹妹，我出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屋外，三個大男孩，笑容燦爛地圍著一個桶，見大人們出來，邀功似的叫道：“祖父，祖母，爹娘，你們看，我們撈到好多魚?！?p> 李家村不遠處有條江，叫桂江，從上游一路向下蜿蜒幾千里，李家村是下游末端，大江大河直接變成了小河小溪。
即便這樣，這條桂江也養(yǎng)育了李家村數(shù)十代村民。
干旱時，桂江下游江水枯竭。
如今一連下了十幾天的大雨，桂江河床上升，江里終于有水了。
一大早幾個孩子就猜測上游的魚會隨大雨順江而下，拿了李老二家的漁網(wǎng)就下水撈魚去了。
沒想到真能撈著，還撈了這么多。
李家一大家子人看到一桶魚，高興的都嘴角都咧開了。
唯獨老大媳婦陳氏見兒子李榮則渾身濕透，滿身是泥，又見老三家的李茂則身上的泥水就很少，再也忍不住，滿腹怨氣道：“娘，您看，這干旱也結(jié)束了，咱們一大家子總這么聚在一起吃大鍋飯，也不是個事。如今最困難的時期已經(jīng)過了，不如索性就分開過吧。”
每次外出找糧，總是他們一家子出力最多，那老三家的，老子兒子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干什么！總是這樣被人占便宜，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婆婆錢氏瞧她這怨氣沖天的模樣，心知肚明，冷聲道：“怎么？干旱剛結(jié)束就這么著急忙慌地分開過，你是沒聽剛才老大和老三怎么說的嗎？入冬以后糧食還是緊缺，現(xiàn)在分開過，等入了冬怎么辦？”
陳氏聞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水桶里的魚，又看了一眼自家魁梧強壯的丈夫和人高馬大的兒子，一臉自信道：“如今桂江都有魚了，莊稼糧食也都種下去了，入冬前還怕囤不到糧嗎？”
倒是老三家的，一家子本來就偏愛舞文弄墨的，老子是個文弱書生也就罷了，生出來的兒子也弱不經(jīng)風，成日里就知道抱本書看，兩個女兒也呆呆傻傻的，干旱這段時日，他們一家五張嘴，全都靠著老大老二家身強體壯比其他村民更快挖到食物，不然老三家早就喝西北風了。
如今干旱結(jié)束，還要靠著他們活嗎？難道這一家子是寄生蟲不成？
“大嫂，干旱雖然結(jié)束，可眼下所種糧食都要到明年才能有收成，那蔬菜雖長得快可大雪天僅靠蔬菜充饑肯定是不行的?！崩先眿D王氏見陳氏執(zhí)意要分家，忍不住出聲相勸。
一家人擰成一股繩，對抗即將來臨的冬天，或有一線生機，若每家分開的話，怕是......更加艱難了。
那陳氏聽王氏這么說，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當即諷刺道：“你不就是怕分開過以后你家沒能力弄來糧食，占不到我家光了嗎？這些日子以來，你占我們和老二家的便宜還不夠嗎？如今干旱都結(jié)束了，你們有手有腳，還要賴著我們？”
李修顏夫婦一聽這話，瞬時被氣的臉色漲紅，王氏更是被氣的兩眼發(fā)黑，整個都有些顫抖，她語氣哽咽道：“大嫂，你莫不不是忘了，干旱時是我賣了一對銀耳環(huán)，一對銀戒指和一根銀簪子，湊足銀子才換來那些大米，不然就靠你們找來的糧食，我們早就餓死了?！?p> “你換來的糧食，你自己沒吃嗎？”陳氏一聽這話，更是覺得可笑，忍不住譏諷道?！霸僬f你也不過多添了二兩，買大米的銀子，我們家也出了?！?p> “行了行了，一家人為了這點事吵成這樣，像什么樣子？”公公李大武實在聽不下去，沉聲打斷。
婆婆錢氏也被吵得太陽穴漲疼，這干旱六個月，天天吵，日日鬧，她實在是煩了，于是干脆道：“你們還有誰想分開過的，都說出來，我聽聽你們的意見？”
錢氏今年五十歲了，精力和體力比不上從前。早就不想管三個兒子的事情。
此次干旱也是實屬無奈，她在中間斡旋了幾個月，天天聽幾個媳婦為口吃的在那里斗嘴，也實在是累了。她雖有心幫老三家，卻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若是其他人同意，分開過就分開過吧。
李老二媳婦趙氏是一百個同意的。李老二本來就是漁民，靠捕魚為生，如今桂江有水有魚了，還怕囤不到糧嗎？
原本今天看到幾個孩子帶回來這么多魚，她就想著要說服娘分開過，沒想到讓老大媳婦沖在了前面，替她擋了雷。
這陳氏就是個蠢的。
老三媳婦王氏今天被老大媳婦這么一頓搶白挖苦，但凡要點臉的都不會拒絕分開過。
干旱以來，她早就受夠了兩個嫂嫂明里暗里的冷言冷語，覺得他們一家子是靠了他們老大老二才活到現(xiàn)在。
她家瑾兒因為人小，每次分的口糧最少，餓的都暈過去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