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緋娜洛浦寶石砸中的伊爾汗一陣頭暈眼花,及至他終于回過神來,只見以戰(zhàn)陣圍住了整座鈴音鎮(zhèn)的原妖將士們無不面帶尷尬之色。
尤其是他麾下的妖將帕夏更是拍手叫好,朝著他的方向吐出了一口帶著嫌棄和腥臭味的唾沫。
伊爾汗拍了拍屁股,從滿是灰塵的石磚路面上爬了起來。在伊爾汗這個年紀,他本該是極度好面子的輕狂少年,然而他并不是。
伊爾汗出身商賈之家,不知他的家族向白頂原的權(quán)貴們捐獻了多少財寶才讓伊爾汗終于獲得了一個妖將的職位,讓他作為副手輔佐原妖王子塞爾柱統(tǒng)領(lǐng)外域的原妖。
作為一方的統(tǒng)領(lǐng),原妖王子塞爾柱是原妖帝國的八名妖帥之一,尊號為星石柱國。
可是就在四天以前,塞爾柱殿下笑斃于鈴音鎮(zhèn),于是他麾下的首席妖將伊爾汗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代理妖帥,總攬原妖在外域的軍政大權(quán)。
不過無論是塞爾柱還是伊爾汗,風評都不怎么樣。
在妖將帕夏和一眾原妖將士們看來,塞爾柱就是個亂嗑天才地寶的暴燥狂,而伊爾汗不外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輕浮淺薄無知無能,無論走到哪里還都要有美女相伴的紈绔子弟。
外域是死亡盤踞的荒涼之地,甚至可以被認為是失去了圣靈寵愛的流放之所。
若非不被重視,塞爾柱和伊爾汗就不會被發(fā)配似的安排到了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可惜塞爾柱卻沒有這種自知之明,他還想要一口吞下整個死亡國度,再以外域征服者的姿態(tài)重返白頂原,入主瓊宮,一統(tǒng)原魔界成為至圣始皇……不過那一切虛妄皆已成為泡影。
伊爾汗接替了塞爾柱,他雖然沒想著要吞下死亡國度,但作為曾經(jīng)的下屬,他至少也應(yīng)該為自己的前任上司報仇雪恨。
于是,伊爾汗賣弄小巧以夜族商會誘住阿當,并趁機調(diào)集來駐扎在外域的云帆艦隊和陸戰(zhàn)軍團圍住了被冰魔控制著的鈴音鎮(zhèn)。
如今阿當已插翅難逃,成了甕中之鱉,但伊爾汗晉升為星石柱國大元帥的第一次出手卻以跌成了狗啃屎而告終。
伊爾汗揉著金星閃耀的左眼,右眼獨目了然的望向阿當。
在這個時候,阿當已經(jīng)好整以暇的將那塊誤傷原主的緋娜洛浦寶石撿了回來,握在手心里。
伊爾汗勃然大怒,指著被六翼天魔貝爾曼像拎小雞崽一樣提在魔爪里的夜族商人連聲唾罵。
“混賬東西!誰讓你把本帥的緋娜洛浦寶石賣給那個臭小子了?你不知道本帥專精法術(shù),從沒練過體術(shù)嗎?夜族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下賤坯子!”
被痛罵了全族的夜族商人大叫道:“靈帥開恩,靈帥救命?。∧皇谴饝?yīng)過我,只要我一心一意的配合您,就一定能保障我的安全嗎?靈帥救命啊!救救我呀!”
阿當和貝爾曼對視了一眼,雖然被六翼天魔貝爾曼抓為人質(zhì)的夜族商人叫得聲嘶力竭,但阿當他們可不認為能將小女孩比揚卡從半空中摔下來的靈帥伊爾汗會在乎一條辦事不力的夜族的賤命。
不料伊爾汗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開言問道:“那啥阿布洛特,你叫什么名字來的?”
被忘記了名字的夜族商人大叫道:“回稟靈帥,小人叫伊克·阿布洛特,紫云嵐商會的會長魔都首富克米特·阿布洛特,是我親哥!”
伊爾汗白了伊克·阿布洛特一眼,喃喃自語說:“唔……本帥確實答應(yīng)過你,雖然你們紫云嵐商會在本帥的眼里一文不值,但本帥的信用可比真金還寶貴?!?p> 伊爾汗以獨目再次打量了阿當,揚起下巴。
“喂,舟人小崽子,本帥承認你有點兒門道。我們談判如何?一人做事一人當,本帥亦不愿傷及無辜。你把人質(zhì)放了,束手就擒。本帥答應(yīng)你,不傷害你的仆役和女奴,不屠鈴音鎮(zhèn),會給你適當?shù)淖饑?,將你送往白頂原交給靈魁發(fā)落。”
阿當略感錯愕,他染指靈妃在前,笑斃原妖王子在后,假如被押送至白頂原,那指不定會落得什么樣的凄慘下場。
然而此事終究不能善罷甘休,伊爾汗的提議似乎有些可行性,至少那照顧了阿當?shù)拿孀?,因為他是為了避免屠城才放棄了反抗,不但如此他的投降還能保全比揚卡和貝爾曼的性命。
阿當有些心動了,然而在生死場上可以信任敵人嗎?可以將眾人的命運交付在敵人的手里嗎?
阿當回想了一下伊爾汗對待比揚卡的殘酷手段,立刻打消了與他談判的愿想。
阿當扭過頭示意六翼天魔貝爾曼放了那兩名夜族,然而卻以斷然的語氣說:“我不會坐以待斃,但如果我逃不掉,希望你可以用你的臉面保證,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
被六翼天魔貝爾曼釋放了的那兩名夜族僥幸逃得性命,伊克·阿布洛特一言不發(fā),立刻化身成一只黑色的烏鴉,頭也不回的飛進了風沙遮眼的黑暗里。
另一名夜族商人如夢初醒,他也想化身成黑鳥逃逸,不過妖將帕夏彎弓搭箭,只用一箭就射穿了他的咽喉。
妖將帕夏似乎根本不想放走鈴音鎮(zhèn)里的任何一個活口,不過伊爾汗厲聲制止了他,慍怒道:“帕夏,你敢違背本帥的命令嗎?違逆本帥,就是違逆了任命本帥的靈魁,你可知否?”
妖將帕夏聽聞“靈魁”二字,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
原妖一族深信,妖魁乃是至上先知,妖魁的任命自然有先見之明或者有無邊深意。
伊爾汗有妖魁的任命,帕夏自然不敢違逆他。
仿佛是為了安撫帕夏,伊爾汗的身影微微一動,已經(jīng)靠著空間靈術(shù)傳送到了帕夏的身邊。
伊爾汗友善的拍了帕夏的金色膜翼,低聲說:“紫云嵐商會對尊上還有可利用的價值,克米特·阿布洛特的兄弟,不能讓他死在我們手里?!?p> 妖將帕夏默不作聲。
妖帥伊爾汗也就不再理他,他再次以高傲的目光俯視著阿當,滿臉得意。
“放了人質(zhì),算你識相。你不肯就縛,本帥亦不欺負你。我與你單挑,你若僥幸勝了本帥一招半式,我就放你們走。你若輸了,那就不必多說什么了,本帥要挑斷你的筋脈,把你押送至白頂原。”
看起來妖帥伊爾汗為了挽回他的尊嚴也挺拼的,但阿當瞧著他的黑眼圈,總覺得好笑。
然而阿當卻不知道,因為極惡之詛咒的影響,能夠扭轉(zhuǎn)鈴音鎮(zhèn)破滅終局的時機已經(jīng)稍縱即逝,成千上萬生靈的宿命在此刻已徹底的墜入了死亡的深淵。
雖然在刀劍相對的戰(zhàn)場上相信敵人是一種非常幼稚的行為,但作為敵人的伊爾汗原本也有些幼稚,他并非是老辣詭詐的無信之徒。
假如阿當相信了伊爾汗的話,就此束手就擒。伊爾汗挽回了面子,他自然無心虐殺比揚卡和貝爾曼,無心要在鈴音鎮(zhèn)里屠城泄憤。
至于阿當,即使他被押送到白頂原,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危險,因為摯友拉欣會設(shè)法營救他。
即使拉欣不救阿當,明智豁達而又擁有先知能力的靈魁卡努萊曼又能把穿越了一個來回的大君怎么樣了?
可惜,人與人之間從來都隔閡難消,故而原本可以挽回的悲劇依然注定將屢屢上演。
阿當指著伊爾汗的黑眼圈,好笑的問:“你說得真奇怪?你揉揉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已經(jīng)勝了你一招半式了嗎?”
伊爾汗左眼青光直冒,右眼金焰飛揚,惱羞成怒的說:“那不算!你們?nèi)齻€打一個,倚多為勝,勝之不武?來來來,我只與你單打獨斗!你敢不敢把背后的幫手放下?”
為了把剛才的丑態(tài)掩飾過去,靈帥伊爾汗把阿當背著的比揚卡也算到幫手里面去了。
阿當笑而不答,實際上他亦沒法回答,因為即使靈帥伊爾汗自縛雙手,不通武技也不會法術(shù)的阿當依然不是人家的對手。
至于剛才僥幸用緋娜洛浦寶石擊中了伊爾汗的眼睛,那不過是守株待兔一類的巧合。
阿當微微側(cè)頭,瞧了瞧把腦袋伏在他肩膀上的比揚卡。她從死亡中復活了,因為阿當?shù)男脑?;阿當既然有能力扭轉(zhuǎn)生死,擊敗區(qū)區(qū)一個伊爾汗應(yīng)該并非難事。
思慮至此,阿當便以堅信自己就是大君的非凡自信,接下了妖帥伊爾汗的挑釁。
阿當不無譏笑的說:“哦,原來是這樣??!原來你竟然還知道倚多為勝,勝之不武?好吧,我就占你點便宜,我就背著她,我們倆打你一個,再次一決雌雄,生死各安天命!”
妖帥伊爾汗面色微紅,他麾下的妖將帕夏連聲的冷笑,甚至都不正眼看著他們的統(tǒng)帥。
非但帕夏如此,在場所有的原妖都覺得面上無光,而被圍在鈴音鎮(zhèn)鎮(zhèn)中心廣場處的冰魔們卻不知死活的踩在生死線上還要喧嘩起哄。
惱恨的伊爾汗咬牙道:“阿曼,斑比,你們把本帥的星衍盤拿過來!我要讓無知的舟人小子見識一下靈術(shù)與魔法雙重禁咒的無比厲害!”
名為阿曼的靈族女奴身形妖嬈,頭戴面紗,順從的跪倒在伊爾汗的面前,將一只直徑約有一尺半的白玉星衍盤雙手舉過頭頂,奉獻到伊爾汗的面前。
另一名名叫斑比的靈族女奴同樣面覆輕紗,身姿曼妙,她亦在伊爾汗的面前多禮的跪倒,恭敬的以赤金托盤將大堆的靈源寶石和金箔一并呈了上來。
隔著朦朧的面紗,欣賞著那一雙嬌艷的紅顏,伊爾汗心情大好,他隨手接過白玉星衍盤,以左掌托著。
在白玉星衍盤之上輝光繚繞,靈氣氤氳,在盤中盛著一彎銀液,其狀若水銀。
伊爾汗輕輕招手,數(shù)十張繪有各異徑流圖文的金箔響應(yīng)他的操縱,逐一的落入到白玉星衍盤中盛著的銀液里。
伊爾汗自得的一笑,隨后又抓起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一顆靈源寶石,把玩在掌中。
“舟人小崽子,本帥的星衍術(shù),你一定沒見過吧?”伊爾汗賣弄的說:“用不用本帥先給你解釋解釋,免得你做了冤死鬼還不明不白?!?p> 阿當此時已經(jīng)召喚出了他的秘石,他的智力翻了將近三倍。
伊爾汗的星衍術(shù),阿當確實沒聽說過,但只看他的舉動阿當已經(jīng)猜到了大半。魔族以意念中的徑流圖文接洽源流天網(wǎng),因而能夠發(fā)動扭曲現(xiàn)實的魔法。
然而魔法的發(fā)動并非必須依靠意念,只要能夠繪出徑流圖文,能夠提供靈源,器物也能接洽源流天網(wǎng)進而扭曲現(xiàn)實。
伊爾汗的星衍術(shù)大概就是不依靠自身能力,而只依靠器物就能施展魔法的一種技巧。
伊爾汗本身就是精通于空間靈術(shù)的妖帥,他若能同時釋放靈術(shù)和魔法,可不僅僅是簡單的疊加。
魔法與靈術(shù)兩種原本冰炭不能容為一爐的能力一旦被聯(lián)合施展,威力和妙用著實難以預料。
阿當面現(xiàn)凝重之色。
其實不只是阿當,比阿當更有見識的六翼天魔貝爾曼和妖將帕夏此刻全都收起了對伊爾汗的輕視,圍觀阿當與伊爾汗決斗的其它原妖和魔族也全都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翹首遙望。
再一次成功的吸引了全部的視線,成為焦點人物的伊爾汗爽朗的大笑了幾聲,信手將二十一顆靈源寶石盡數(shù)投進了白玉星衍盤,激起了滿盤的銀漿,星星點點,光華若夢。
星華飛騰之處,映得伊爾汗如若執(zhí)掌星空的真神。
然而伊爾汗向著星衍盤里的靈源寶石瞥了一眼,頓時面色大變。
星衍盤可以用來釋放魔法、靈術(shù)和巫術(shù),但它最基本的作用仍然是用來占卜命運。
落入星衍盤的二十一顆靈源寶石大有講究:其中的絕瑕石主陰,剛明石主陽,玄冥石主虛無。赤元石、藍元石、黃元石為原魔界的三色根源。火水晶、風水晶、寒水晶、土靈晶為擬相四元素。
三色根源和擬相四元素合在一起并稱七星。
其余的十四顆靈源寶石每四顆為一組,構(gòu)成了兩萬四千零二十四個不同的“門”。
其中絕瑕石、剛明石、玄冥石和創(chuàng)滅之珠在星衍盤上構(gòu)成的四邊形被稱為鬼門,意味著死亡與兇險。
適才妖帥伊爾汗隨心的一投,七星連珠,盡落鬼門。
七星連珠,意為極致;盡落鬼門,實乃大兇之惡兆。
靈帥伊爾汗頭上冷汗涔涔,連忙甩手扔了白玉的星衍盤,失口叫道:“晦氣!晦氣!阿曼,你真不懂事,怎么偏偏拿來了一個不靈光的廢物給我?還不快去,還不快去把我的黑曜石星衍盤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