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恩銘反抗道:“切,倒是剛剛恨不得抱著我的肩膀哭,現(xiàn)在河一過就要拆橋,讓我睡在地下,果然是萬惡資本的刁蠻大小姐。”
顧潯理所當(dāng)然:“總不能說是我一個女孩子睡在地上吧,那你也太不男人了!”
“如今要睡床上的時候就是弱女子,欺負(fù)我的時候就是英雄不問性別?“
顧潯眨巴著眼睛看他,小鹿般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放軟了聲音:“陸恩銘,我睡地上的話,你能忍心嗎?”
忍心。
陸恩銘在心里是這么說的,但是看著眼前的姑娘放軟了身段的樣子,實(shí)在是有些忍俊不禁。于是就順著她:“好吧好吧,那你睡床上吧,不過......我好像......“
“好像什么?”
陸恩銘往床上的邊邊角角查探一番:“沒什么,就是好像在這角落里看見了什么小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蟑螂?!?p> 顧潯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問:“什么?有......有蟑螂?”
“倒也不是?!?p> 顧潯緩了一口氣。
陸恩銘接著說:“也有可能是老鼠?!?p> 顧潯立刻往陸恩銘這邊縮了縮,離墻角遠(yuǎn)了一些;“我......我睡地上也行,我睡地上,床就讓給你了!”
陸恩銘一笑:“怎么能讓你這個弱女子睡地上呢,沒事,你睡在床上吧,既然床上有蟑螂,那地上指不定更多?!?p> 顧潯向他投來了求助的眼神。
陸恩銘眉眼間都是笑意,一雙桃花眼彎彎,眼瞼下有一道桃花紋:“我有個好辦法,我們一人一半床,怎么樣?我睡里面,你睡外面,這樣就不會有老鼠蟑螂了,我?guī)湍銚踔??!?p> 顧潯看他一副招搖撞騙的樣子,實(shí)在是不應(yīng)該相信他,但是自己又摸不準(zhǔn)到底有沒有蟑螂老鼠,只好答應(yīng)。
她裙子破了一塊,珍珠發(fā)夾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丟了,樣子有些狼狽,實(shí)在是看不出一點(diǎn)大小姐的樣子。但唯獨(dú)眼睛,閃著明媚的光。
屋外的老婆婆和老板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怡然自樂,十分和諧。平淡的幸福也實(shí)在讓人羨慕不來。
顧潯有些感嘆:“如果我額娘還在的話,一定和我爹爹很幸福,和婆婆他們一樣?,F(xiàn)在的大清朝早就亡了,如果額娘在的話,我該叫娘親?!?p> 陸恩銘笑:“早就聽了無數(shù)傳聞?wù)f督軍和夫人很恩愛,看來是真的?!?p> “當(dāng)然是真的了,我額娘當(dāng)年是王府的嫡出格格,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后來在九江府遇上了我爹爹,二人一見鐘情,彼時我爹爹還是剛參加了新軍的少年英雄,那時候他們的婚姻,我額娘算是下嫁?!?p> 九州府,在古時叫潯陽城。所以,她叫顧潯,潯陽相遇相知,一生顧潯念潯。
陸恩銘眉眼間有些化不開的東西,但又好像是什么都沒有的樣子,一副刀槍不入的表情,淡淡道:“我就沒有那么幸運(yùn)了,我出生的時候,我那可惡的父親賭輸了一半的家產(chǎn),我爺爺把童養(yǎng)媳草草的嫁給了敗家子,后來我大一些,爺爺故去,他更是變賣家產(chǎn),娶了一院子的小老婆,吃喝嫖賭,樣樣俱全,最后敗光了家產(chǎn),茍且偷生了幾年,大概是被人打死了吧,反正我自母親故去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p> 顧潯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間,更從不知道這亂世,多的是人茍且偷生。
她說:“你母親......真的是遇人不淑?!?p> “遇人不淑,是啊,但是她這樣的人,在那些不知名的角落里多了去了,我母親算是好的了,也正兒八經(jīng)的當(dāng)過幾天少奶奶,多少人可是低聲下氣做了十幾年的童養(yǎng)媳,最后被塞進(jìn)少爺院里,當(dāng)個填房的小妾。大概我娘這一輩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遇上了我父親吧?!?p> 顧潯目瞪口呆,只是說:“小妾?以后我的夫君敢納妾的話,我把他頭都擰掉!”
陸恩銘看著她,思考良久,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放心,你未來的夫君哪里敢納妾,他連娶你都得耗盡他一生的勇氣?!?p> 他以為這么一逗她,估計又得跳起來動手動腳的揍他,沒想到顧潯很認(rèn)真很嚴(yán)肅的說:”陸恩銘,如果你很難過的話,其實(shí)不用忍著也可以的,你可以哭,我就當(dāng)沒看見?!?p> 陸恩銘忽然心頭一酸,該死,這刁蠻大小姐這么一說,差點(diǎn)讓他哭出來。
但他還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呵,有什么呀,都過去多少年了,我早就放下了,再說,讓人憎恨的人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能有多難過啊,不說他們,說說你吧,你到底是看上了那個徐公子哪里,一天天的這么鬼迷心竅?”
顧潯眼底又驕傲神色:“人家徐公子可是遠(yuǎn)近聞名的唱角,那一口戲唱得,誰不叫好,再說,人家徐公子長得眉目如畫一般,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么好看,就算是看一輩子也不會厭煩的吧?”
”切,膚淺,一張好看的臉,你最多從他十六歲看到三十六歲,能有什么呀,色衰愛馳這道理都不懂,怪不得人家徐公子不喜歡你?!?p> 顧潯不屑道:“你有喜歡的人嗎,我就不信,最開始的喜歡還不是以貌取人?”
陸恩銘忽然指尖一動,有喜歡的人嗎,他想起了那年靡城后山上的那一片月桂樹林,想起了那給清冷又孤傲的女孩。想起了她躲閃的目光和那句油嘴滑舌混跡江湖。
有喜歡的人嗎?有過吧,只是那人其他如敝履,從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罷了,世人只說夏家小姐的未婚夫逃婚不愿意娶,唯有他是明白的,她既然無意,他自然不會強(qiáng)人所難。
一夜無夢。
翌日早晨,顧潯和陸恩銘同兩位老人道別,一路也不知道還有多久能見到柳城。
顧潯走的腳都痛了,這才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座小鎮(zhèn)。
陸恩銘看著她步履都放慢了,抬高了音調(diào)打趣她:“看來我們嬌滴滴的刁蠻大小姐走不動嘍……”
顧潯撇他一眼:“誰說我走不動……”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恩銘攔腰抱起,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顧潯不由自主的摟住了陸恩銘的脖子。
他現(xiàn)在倒是好聲好氣:“走不動就跟我說嘛,讓大小姐滿意,是我陸某的榮幸?!?p> 顧潯又累又餓之際,差一點(diǎn)就感動的稀里糊涂了,誰知這煞風(fēng)景的男人又加了一句:“不過,這是另外的價錢,大小姐記得加錢?!?p> 顧潯瞪他一眼:“錢錢錢,你干脆掉到錢眼里面吧。”
但心下還是一片柔軟的,這樣輕松有趣和他拌拌嘴的時光,倒也格外樂得自在。
不過這加錢不加錢的,倒是像極了那些公子哥們?nèi)ス涓G子……不過陸恩銘這幅小白臉的樣子,倒也蠻像那些口味獨(dú)特的公子哥們養(yǎng)在戲院里的青衣,模樣瞧著比徐嘉都要俊俏幾分。
呸呸呸,怎么能想這個,顧潯不禁有點(diǎn)想笑。
“你笑什么啊?”
“我在想,你明明長這么俊俏一張臉,是完全可以考臉吃飯的啊,就該從了那夏小姐,那叫一個余生殷實(shí)?!?p> “我陸恩銘是什么人啊,大丈夫應(yīng)心懷天下,怎能為那三斗米折腰?我啊,要馳騁疆場,護(hù)黎民百姓,守萬里河山!”
陸恩銘每次“口出狂言”的時候,眼底里都會散著熠熠的光,平時本就含情的桃花眸子微微瞇起,實(shí)在是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
這時的顧潯實(shí)在是看不出這個笑起來漫不經(jīng)心的人,能有多少的心懷天下,只是當(dāng)他少年意氣,說說就好。
這種怡然自得的舒服狀態(tài)是在吃完飯之后被打破的。
他們在小鎮(zhèn)上隨便找了個蒼蠅館子,幾個地道的當(dāng)?shù)匦〔艘呀?jīng)有了柳城那邊的習(xí)慣,老板樂呵呵的把幾個小菜端了上來,還有一盤馬蹄爪。
吃倒是好吃,不過兩人吃完飯之后,就沒那么從容了,兩人翻遍了渾身上下的口袋都沒找到一毛錢。
顧潯悄咪咪的湊到陸恩銘身邊:“完蛋了,咱倆現(xiàn)在可是身無分文。”
陸恩銘面不改色的繼續(xù)吃飯,嚴(yán)謹(jǐn)?shù)溃骸澳憧尚÷朁c(diǎn)吧,別被發(fā)現(xiàn)了,一會啊,你先出去,我找機(jī)會就溜,怎么樣?”
顧潯目瞪口呆:“這……能行嗎?”
陸恩銘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直到顧潯出了飯館子,陸恩銘才到掌柜那里打了個招呼。
掌柜的依舊樂呵呵的,見他走過來一點(diǎn)意外神色也沒有:“陸先生還要點(diǎn)什么啊?”
陸恩銘問:“今日匆忙,沒帶錢,掌柜這里可有紙筆,我連本帶息寫個欠條,到時去芴熹城的明德堂拿錢?!?p> “無妨,既然陸先生今日沒帶錢那便不用給了?!闭乒袷钦J(rèn)得這位陸恩銘的,整個芴熹城里,黑道白道上但凡有談不成的生意,就去明德堂去找陸先生。
“掌柜的好意在下感激不盡,但這飯錢若是不結(jié),陸某受之有愧啊?!?p> 掌柜只好拿了紙筆出來,陸恩銘寫下幾個字,還是娟秀端莊的隸書。
直到出了餐館,看見不遠(yuǎn)處穿著湖藍(lán)色衣裙的女子有點(diǎn)焦急的等待,陸恩銘才匆匆的開始走,面色露出幾分小心翼翼。
顧潯有些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沒被發(fā)現(xiàn)吧?”
他一笑:“小爺可是陸恩銘,怎么可能連這點(diǎn)小事都被發(fā)現(xiàn),還混不混了?!?p> 好巧不巧,那掌柜現(xiàn)在大抵是有什么事情,腳步匆匆的朝門口走了幾步,顧潯見狀,嚇得拉著陸恩銘就跑,一路上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陸恩銘看著前面跑的氣喘吁吁的女孩,有些哭笑不得,跑了好遠(yuǎn),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