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囚徒困境
神域中的邪靈,已經(jīng)蘇醒,神域外的世界,也開始變遷。
羅德島艦艇禁閉室,昏暗的房間里,阿斯卡綸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拿著一本書,漫無目的地翻動著書頁。
這里是羅德島把守最嚴格的房間,重重防御令敵人難以下手,除非是出現(xiàn)內(nèi)鬼或者當(dāng)事干員都不在的情況,否則很難有人能夠從這里劫走被囚禁的人。
當(dāng)然,禁閉室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房間,既然連整艘羅德島都能癱瘓,那隨意破壞一個禁閉室也不是什么難題,對于一些實力強大的人來說,如果想走,羅德島其實也留不住。
不過禁閉室除了關(guān)押罪人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功能,那就是屏蔽區(qū)域內(nèi)人員的存在信息。
Logos之前在禁閉室部署了一個咒印,雖然咒印無法阻擋敵人,但卻能夠隔絕禁閉室內(nèi)外的信號交流,禁閉室外面的人也是無法察覺到禁閉室內(nèi)部的氣息。
能讓Logos設(shè)下咒印,阿斯卡綸親自看守的人物,絕非一般人。
阿斯卡綸抬起頭,看著房間的那一邊被安置在禁閉室里的那個人,像大海一樣的藍色印入阿斯卡綸眼中。
他一臉微笑回應(yīng)著阿斯卡綸的注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一點威脅。
阿斯卡綸問道:“你應(yīng)該意識到現(xiàn)在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對吧。”
“當(dāng)然?!?p> “那你為何沒有一點動靜?就像現(xiàn)在羅德島外面那些感知到邪靈蘇醒而瘋狂的海怪一樣。”
“因為我會聽博士的話啊,阿斯卡綸姐姐。”
阿斯卡綸聽到笑了一下,這種稱呼對她來說還是挺新鮮的。
“不用和我套近乎了?!?p> 禁閉室里關(guān)押著的,是來自東國,但種族隸屬于阿戈爾的水月。
不僅僅是深海獵人們選擇了隱瞞,博士也向深海獵人們隱瞞了一些事,這其中就包括水月在羅德島的存在。
早在很久之前,博士就聽從凱爾希的建議有意讓水月避開與深海獵人們的接觸,自南向計劃啟動后,博士更是直接將水月安排進了禁閉室,避免深海獵人們感知到水月的存在。
在經(jīng)歷了多次與海嗣的交鋒后,通過醫(yī)療部的對比檢測和凱爾希的確認,水月的真實身份正式被確定,海嗣。
當(dāng)博士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時候,博士也是感到震驚和恐懼,他完全沒想到一路上他們最大的敵人海嗣,竟然就在羅德島艦上,博士慶幸深海獵人們沒有針對水月,不然到時候羅德島甚至有可能被深海獵人們當(dāng)做敵人了。
之前,水月也曾跟隨博士很久,但當(dāng)事情逐漸進展,博士也決定隱藏水月,這件事甚至連很多羅德島高層都不知道,只有那些最接近核心的人才知曉這一切。
托之前水月跟隨博士的關(guān)系,水月并沒有對博士的安排感到異議,他甚至欣然接受了被安置在禁閉室的決議,并積極配合博士主導(dǎo)的很多醫(yī)療研究。
南向計劃后,博士曾多次通過與水月展開交流和研究,了解海嗣的特性,羅德島現(xiàn)在很多關(guān)于海嗣的知識大都是通過水月這一途徑獲取的。
深海獵人們之前也疑惑過羅德島竟然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掌握這么多關(guān)于海嗣的信息,因為之前戰(zhàn)場上死去的海嗣組織液會流失大量的信息,一般很難還原海嗣的全貌,她們一度以為這是羅德島醫(yī)療部技術(shù)尚可,殊不知這都是通過水月,背后關(guān)于海嗣的研究都是在深海獵人們所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
當(dāng)然,歌蕾蒂婭除外,她什么都知道。
阿斯卡綸看著眼前的這個海嗣,和傳聞中的怪物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雖然水月也屬于海嗣,但他變成海嗣的過程和一般的海嗣還是有不小的差別。
水月是經(jīng)過泰拉大陸上的深海教會改造而形成的海嗣,因為阿戈爾族的身份,水月沒有輕易像其他被教會所改造的對象一樣死亡或者單純變成恐魚一樣的海怪,但他這種情況即便放在阿戈爾族里也是非常罕見,因為一般阿戈爾族被改造基本也都是很快死亡。
不過改造實驗中水月自身的精神發(fā)生了突變,導(dǎo)致水月和那種純粹的海嗣依舊有一點區(qū)別,那就是水月作為人類的意識沒有被徹底抹去,但卻和身體里海嗣的意識巧妙地互相融合,沒有出現(xiàn)互斥效應(yīng),水月也因此抗住了強大的海嗣血脈活了下來,并且進化成為海嗣。
換句話說,在水月的認知里,人類與海嗣之間的意識互相認可了彼此,并且保持了正常的思維和人類的外表。
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水月不是海嗣,水月依舊有著海嗣最明顯的特征,即召喚出高物理強度的觸手和強大的精神能力。
阿斯卡綸知道,如果水月選擇動手,即便是她很可能都難以阻止水月。
這一路上,阿斯卡綸已經(jīng)看見了太多的東西,海嗣的秘密,深海獵人的羈絆,詭異的教會,以及現(xiàn)在外面呼風(fēng)喚雨的邪靈。
阿斯卡綸開始懷疑,羅德島此行究竟是否是正確的。
阿斯卡綸深知,即便羅德島的精英干員再厲害,全艦上下的作戰(zhàn)能力也難以和正規(guī)的軍隊相提并論,如果是連伊比利亞都難以戰(zhàn)勝的敵人,那羅德島能有什么辦法戰(zhàn)勝它?
更遑論阿戈爾了,一個無比強大甚至輕視整片大地的國度,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個小小的公司,即便羅德基看上去尚有戰(zhàn)力,但它確實只是一個制藥公司。
阿斯卡綸知道,這很可能是凱爾希起了作用,那些見識過凱爾希的人無不相信她的能力,大審判官也是,歌蕾蒂婭也是,甚至是當(dāng)年的特蕾西婭。
阿斯卡綸知道,凱爾希和常人不一樣,她的學(xué)識無人能敵,她的見識貫穿古今,她真的能知曉世間萬千的事物,凱爾希是凡人所不能及的怪物,真正的怪物。
但阿斯卡綸也知道,凱爾希其實并沒有能夠稱得上戰(zhàn)勝一切的實力,沒有Mon3tr,凱爾?;蛟S還沒有一般的作戰(zhàn)干員的戰(zhàn)力,即便她能夠避免人類意義上的死亡,但她終究不能戰(zhàn)勝眼前的敵人。
最關(guān)鍵的是,凱爾希并不是萬能的,她能夠知曉一切事物,卻無法洞悉人們的內(nèi)心,她能夠洞察到局勢的所有細節(jié),卻又難以掌握局勢的走向。
凱爾希是什么,阿斯卡綸并不想去深究,但她認為,那些人過分迷信凱爾希,卻忽視了凱爾希其實也無法讓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來,比如特蕾西婭的死亡。
但現(xiàn)在更詭異的情況出現(xiàn)了,在那些人選擇相信凱爾希的時候,凱爾希卻又將眾人的希望轉(zhuǎn)移到了博士的身上。
怎么說呢,對阿斯卡綸而言,她很熟悉凱爾希,但這個博士,卻讓她無法理解。
現(xiàn)在,人們似乎又開始迷信博士,阿斯卡綸不知道博士又有怎樣的實力,能夠獲得那么多人的信任,甚至包括眼前的這位海嗣。
如果說信任凱爾希是因為她那無人能及的神秘背景,那信任博士則是難以解釋。
博士確實有非常強大的決策能力,也曾將羅德島帶出窘境,但這也并不是他能夠吸引那么多人的理由,比如說深海獵人,她們和羅德島曾經(jīng)的興衰毫無關(guān)聯(lián),卻和博士建立了如此深的羈絆。
阿斯卡綸感到費解,她合上了書,一臉冷漠地看著端坐著的水月。
“問你個問題,為什么你那么相信博士?”
“因為博士是好人啊?!?p> “具體點,什么樣的好人。”
“大概就像是能夠互相認可,互相安慰,能夠一直陪伴著的人,讓我想想該用什么詞形容比較好……”
“血親,對嗎?!?p> 水月聽了后,只是略微頓了一下,表情凝固了有大概一秒,然后就又是那熟悉而又禮貌的笑容。
“血親嗎?是個不錯的詞語呢?!?p> 阿斯卡綸似乎理解了什么。
“……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明天或者是現(xiàn)在,羅德島被攻破,你是會選擇站在我們這邊,還是站在那些海怪那邊?”
水月抬著頭想著阿斯卡綸的問題,然后露出了一臉苦笑。
“好難的問題啊,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讓任何人都受到傷害,當(dāng)然,用剛才的那個詞語來形容,如果你們能是我的血親的話,那我們就都不會受傷了。”
阿斯卡綸聽了水月的回答,哼笑了一下,這個回答可真是充滿了海嗣的思維模式,當(dāng)然,作為人類的阿斯卡綸,是無法理解水月的想法的。
不過水月又補充道:“當(dāng)然,如果因為博士的因素,我還是想讓你們活下來,我不會從這里離開,如果你們想的話,我可以到時候把現(xiàn)在那些外面的小怪物全部殺光,因為我不想博士因為你們的死而傷心,你們能活著我也很開心,不過如果是壞人的話,我應(yīng)該會很煩惱然后把他們處理掉吧?!?p> 阿斯卡綸意識到了深海獵人們提出的那個說法,海嗣在進化,水月雖然是個海嗣,但他不僅可以像人一樣在空氣中游弋,還通過與博士和眾人的相處學(xué)習(xí)人類所謂的感情,它們進化了。
進化的海嗣,對羅德島來說到底是什么,水月又對羅德島來說是什么。
在這已然成為孤島的羅德島,干員們和這位海嗣又該如何相處,隨著時間的推移,水月在羅德島的存在也遲早會暴露,到時候的又該怎樣解決雙方的認知問題。
水月可能會為了救大家殺光那些怪物,但也可能反過來替海怪處決羅德島的干員,水月能夠感知到羅德島上眾人對海嗣的敵意,他完全能夠根據(jù)自己的判斷做出他的選擇。
不過羅德島現(xiàn)在依舊還留守有不少干員,尤其是阿斯卡綸還直接看管著水月,一旦魚死網(wǎng)破,羅德島一眾干員拼命,水月也不會好受。
羅德島也是,干員們本就對沾滿同僚血的海嗣充滿惡意,一旦知道了水月的真實身份,那他們很可能無法信任水月,如果因為相信水月而又被水月襲擊,他們將徹底失去地利這一微弱的優(yōu)勢,羅德島將會被從內(nèi)部輕易攻破。
這個擔(dān)心不無道理,邪靈覺醒,海怪和海嗣難免會受到影響,即便水月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海嗣,但他的認知也和常人完全不同,無法用常理來推測水月的思維。
現(xiàn)在的情況對水月來說還有余地,他動不動手都有退路可言,而羅德島,動不動手只是一個距離毀滅的時間長短差異罷了。
羅德島的決策者們都不在,阿斯卡綸也不好替堅守著的干員們做決定,她只能盡可能隱瞞水月的真相。
水月依舊笑著看著阿斯卡綸,因為他知道,事情的發(fā)展,還遠沒有到結(jié)局。
到了最后,哪怕是那些什么都沒有的地方,也能成為海洋。他們只需要進化就好,不斷地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