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路上

　　很多年以后，吳丹都還記得那個有些寒冷的早上，公路上的日出，以及，他第一次聽到那首被反復問及的歌曲。

　　...

　　昨天下午，節(jié)目組玩完花樣之后，并不可能真的就當場錄制。

　　實際上，選擇機場休息室這個地方開錄，一方面是為了給觀眾制造一種“明星們高高興興準備坐飛機走人，結果半路卻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被騙了”的戲劇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看不出錄制的時間。

　　所以接下來室外行車的畫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都很合理。

　　10號，周日，早上5點45分。

　　今天第一個拍的是韓升，這個結果是沒有人有異議的，甚至節(jié)目組的都覺得韓升能在受到力捧之后，依舊愿意在這個不怎么好的時間點來拍攝，還是很有義氣的：

　　是這樣的，兩天的錄制有兩個上午，兩個下午，分配給四個嘉賓。

　　其中下午的時間段，是錄制起來比較輕松的。

　　上午則比較辛苦，因為需要早起。

　　就像今天的錄制，早上6點鐘差不多開始，那嘉賓可能就要四點多起來準備——尤其是今天還是第一天錄制，所以他們必須昨天下午休息倆小時，然后就連夜從成都趕到錄制地點，準備錄制。

　　“早上好，早上好?！?p>　　片場人聲鼎沸，大伙在五點多就陸續(xù)吃完了早飯，準備好了拍攝。

　　這會現(xiàn)場導演看韓升也從車上收拾好了下來，就忙過去道：“怎么樣，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表n升點頭。

　　“行，那要不你就先去那邊車上就位吧？一會拍攝我們盡量不干擾你，你也多注意安全。”

　　“好的，了解?！?p>　　韓升慢悠悠地，也就晃過去了。

　　現(xiàn)場導演也站在原地看了兩眼，心中暗自思忖：新人有點名氣的時候，正式最容易飄的時候。結果這小子還是這么配合，也不抱怨，感覺真能有一份前途啊。

　　他猶豫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像那些普通工作人員一樣，多討好討好。畢竟，今天上午錄制的唯一好處就是，錄完人家就走了。

　　這一走，可就只剩最后一次錄制了...

　　“來，各部門準備了！”

　　正思考的時候，吳丹的聲音響起，大家又立馬各自就位。

　　早上6點，韓升《音悅之旅》，準時開拍。

　　這次拍攝不再是一堆人追著他們拍任務了，但也不算少——是副駕坐一個，后座坐一個，然后還有車上早就裝好了不知道多少個角度的GoPro。

　　韓升的車正正地停在302省道上，他歪頭看了看窗外，天還黑著，不禁嘟囔一句：

　　“冬天的早上亮得可真晚?！?p>　　而對講機里很快也傳來吳丹的聲音，道：“嗯，所以你多注意安全，開慢一點也無所謂。”

　　韓升自然明白，不由笑道：“當然，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誒，這個slogan不錯，你這句話好。”

　　吳丹聽了一遍，覺得這真不錯，便立刻決定：“你這一期的第一個花字標題就是這個了。”

　　好家伙，韓升不由得嘆氣：

　　第一期的時候，他可是點單獨的花字都沒有。

　　而又過了兩分鐘，道具組的人終于匆匆趕來，把韓升的臉上戴好眼罩。

　　所有部分最后再檢查一次，確保中途不會掉鏈子——因為這里比較偏僻，所以出什么問題，要臨時解決就比較難搞。

　　等到五分鐘后，吳丹一聲令下：“各部門準備，3，2，1，action！”

　　“我現(xiàn)在是，在哪啊...”

　　韓升的聲音有點低，帶著點疑惑。

　　已經(jīng)是第三次拍攝了，基本的套路他也會。所以揭開眼罩，他先是四處看了一下：“好家伙，周圍都黑漆漆的。”

　　確實，現(xiàn)在窗外導演組的燈光都熄滅后，外面一片清冷黝黑。

　　但也就是這樣的環(huán)境，沒有了光污染...

　　“哇...”韓升再稍稍抬頭，一聲驚嘆。

　　節(jié)目組選的這個地方前面難得的比較平坦，于是一眼望出去，除了筆直的公路，蔓延的草木，就是天空中鋪灑開的星星點點和正當空的圓月一輪。

　　拍了一會，導演組發(fā)布任務的聲音，終于打破了這種氣氛。

　　而任務也很簡單：

　　就是順著攝影師的人肉導航，往前開。

　　別的就沒了。

　　“算不算是披星戴月？”

　　雖然任務目標很模糊，但韓升也就順勢收回視線，笑笑，便道：“好，那我們這就出發(fā)了?！?p>　　...

　　節(jié)目組的具體安排是，韓升在這302省道上慢悠悠地開上三四個小時，拍到早上9-10點。如果素材足夠，那就正常收工。

　　如果不行，就繼續(xù)多拍一小時。

　　但一般來說，問題不大。

　　因為這次拍攝兩期的內容，最終成片也就是3小時，除開各種廣告預告之類的，每個人差不多四十分鐘。

　　三四個小時剪出半個多小時的素材，倒也不難了。

　　尤其還是按照慢綜藝的模式。

　　節(jié)目組自從上一次慢綜藝模式的小試牛刀后，就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這種模式背后的潛力，也就大膽嘗試。所以今天的錄制，他是真的沒有特別具體的要求的。

　　這樣的話，其實也有缺陷。

　　慢綜藝并不代表不安排任務內容，如果是沒有經(jīng)驗的，就不知道怎么搞：

　　嘉賓悶頭開車，找到個不錯的地方，下車聊一陣，這都算好的。

　　但韓升覺得導演組也不傻。

　　可能今天的任務內容，就是發(fā)現(xiàn)為什么要設置這個任務吧。

　　“好久沒有開夜車了。”

　　“沒想到這一次，就是在星空下開車，還挺有意境的?！?p>　　“這么美的已經(jīng)下面，我們當然要聊點什么呢？聊點夜晚的回憶吧...”

　　所以韓升這會就跟自己右邊坐在副駕的攝像師，準確地說，是和攝像師的鏡頭聊起天來。

　　這個鏡頭，其實就相當于是觀眾的主要視角。

　　從這個角度拍出來，就好像觀眾也在副駕駛，和嘉賓們一起自駕游，只是沒法互動回應。好在韓升也并不會可以尬聊，只是講著一些瑣碎的事情。

　　而導演吳丹在后面的車里看著監(jiān)視器，心里還算滿意——這些事情不是每一件都有趣，或者有亮點。但勝在這家伙嘴夠碎，后期又可以剪輯，出來后效果應該不錯。

　　這種對話的感覺，輕松自然。

　　比上次大理的時候可能還要好一些。

　　只是拍著拍著，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對，轉頭問：“誒，他是不是沒停過車？”

　　旁邊陶滿點頭，道：“好像是?！?p>　　“還好還好?！?p>　　吳丹便也點點頭，喃喃道：“現(xiàn)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我本來挺怕錄制時間太早了，天都是黑的，找不到什么地點停車看風景，會無聊?！?p>　　確實，監(jiān)控看到現(xiàn)在他都特別不適應。

　　這么長時間，就是聊天。

　　更奇怪的是，沒有說特別精彩，但也好看的。

　　這其實也是慢綜藝的魅力之一，就是這種生活感：看了太多光鮮亮麗，大家或許在面對這種尋常的聊天時，會更多一些不一樣的感受。

　　但要韓升說，也就是他們看得不多，

　　還覺得新鮮：

　　慢綜藝不是沒有任務內容，就好像《向往的生活》里，大家也要為食材奔波，為做飯準備，最后聚在一起聊天什么的。

　　但還是那句話，節(jié)目組是不是另有用意呢…

　　他就這么思考著。

　　節(jié)目也就一直這么錄制下去。

　　直到韓升晃晃悠悠開到差不多7點多的時候，天空的顏色也已經(jīng)慢慢變了。

　　從黑漆漆的，到灰藍色，再到天上的顏色越來越淺，其實也就是代表著天快亮了。

　　也終于來到了節(jié)目的唯一設定拍攝重點：

　　路上的日出。

　　...

　　日出是很美的，所以去XX山、XX海、或者XX酒店觀看日出這件事情，都能成為一個旅游行程的重點。

　　但那都是一路跋涉，終于來到目的地，等待著出現(xiàn)的美景。

　　很多時候，美景也不是在開到目的地出現(xiàn)的。

　　“天快亮了...”

　　韓升的車子轉了個彎，眼前一亮的是，出現(xiàn)了一條估摸著兩三公里的筆直公路。

　　這在剛才的山區(qū)幾乎是很少見的。

　　即使有，也就那么幾百米，很快就開過去了。

　　“...”他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所以，要不要停車呢？

　　因為其實從天邊亮起來，到太陽真的升起，可能真的需要一段時間。但日出的那個瞬間，可能也就是差不多這個點前后了。

　　如果等日出了再停車，可能也就錯過了。

　　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停。

　　韓升轉過頭，笑道：“其實，如果換做以前來講，我還是會停下來找個高處看看日出，把它拍下來。也算是一種，旅途上偶遇的風景?！?p>　　是啊是啊，導演組在后面的車內也連連點頭。

　　如果停下來拍攝，即使是沒什么額外的事情發(fā)生，但日出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拍的事情。

　　以及這個任務的意義？

　　其實節(jié)目組這次并沒有直接給出關鍵詞，只給了一段描述：

　　公路上一個人的旅行。

　　他們其實不知道嘉賓會根據(jù)這段描述，選擇其中哪一點來做歌。但顯然很容易想到的是未知，迷茫，奔向光明之類的，然后就可以有一堆歌曲。

　　可是他們總覺得，韓升不會這么寫。

　　也確實他好像沒這么寫。

　　因為就在剛才，似乎有什么東西機熱烈地激發(fā)出來了。

　　“但是這次，有點不一樣。”

　　然后節(jié)目組就看見，韓升又轉頭回去，鏡頭也隨之拉遠。

　　接著，韓升關掉了空凋，打開了前后車窗。

　　“呼呼呼...”

　　風聲立馬灌進耳朵，呼啦啦的，因為開的不快，倒也不是很暴烈。

　　反倒有一種溫柔的意思。

　　遠處兩邊是清晰的山脈，中間是東方發(fā)亮的天空，最亮的那個點和地平線之間交互纏繞，又似乎有什么孕育而出。那紅金色的朝霞熾烈得在這清冷的冬日里，有些晃眼。

　　但又全然不見熱度，只是安靜。

　　“呼呼呼...”

　　風繼續(xù)吹，車呼嘯往前。

　　而在所有人的心里，很難想象其實無需停車，只要簡單地打開車窗，放慢速度，就已經(jīng)足以見證這與眾不同視角的日出之美。

　　噢，不對，日出還沒開始。

　　大家屏息等待。

　　但又是韓升，他開口了，用那種和剛才聊天時一樣的語氣繼續(xù)道：

　　“我?guī)讉€小時前其實就在想，節(jié)目組安排這個環(huán)節(jié)的意義?？赡苁亲屛覀兠鎸ξ粗穆糜蔚攸c，可能是讓我們去感受沒有目的地的迷茫，也可能是很多東西。”

　　“但我最后覺得，今天要告訴我們的一種狀態(tài)，是‘在路上’。”

　　“剛好，這一期也到了我本來就該表演歌曲的時候。所以，我有一首歌倒是很適合這里...”

　　說著，他終于又抬手，輕點屏幕。

　　音樂也就隨之慢慢響起：“徘徊著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嗎， Via Via

　　易碎的，驕傲著

　　那也曾是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