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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長夏醒來

替他看盡這星河闌干

她從長夏醒來 歐陽筱洛 3103 2022-10-09 13:41:18

  “你知道嗎,林家那個病懨懨的大少爺,撐不到明年的春天?!?p>  ——引子

  (一)

  林宇塵躺在市里最高端的VIP病房內(nèi),窗外的楓葉隨風(fēng)飄落到他的床邊,他拿起來細細端詳著。

  都說風(fēng)吹得走紙卻吹不走蝴蝶,便是生命的力量。

  可如今的他來說,生命不過是一張薄得不能再薄的紙,隨便什么力量都能輕易擊垮他。

  他放下了那片楓葉,繼續(xù)拿著畫筆在畫板上創(chuàng)作著。

  那只被輸液管扎滿了針眼的手上,在握筆的時候卻顯得格外有力量,那支筆下就好像是他的全世界。

  那雙鳳眼微微瞇著,秋天的風(fēng)掠起他額前的劉海,他望著窗外那飄零的落葉,微微笑了笑。

  “林宇塵...林宇塵!這就是你考慮了這么久的決定?!”

  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闖入他的病房,那雙朦朧動人的桃花眼里滿是震驚和憤怒。

  “千韻,都跟你說了,不要毛毛躁躁的?!绷钟顗m微微揚起了嘴角,看著自己的心上人氣喘吁吁的模樣。

  千韻打開病房門的剎那,秋風(fēng)毫不留情地吹散了林宇塵的畫。

  五彩斑斕的畫卷在空中飛舞著,林宇塵原本手上正在畫著的那幅畫,被蕭瑟的秋風(fēng)吹到了窗外。

  那張畫上,是一片淡紫色的薰衣草園。

  紫色的薰衣草如同夢幻的海洋一般,些許萱草綠的滿天星綴滿了這片花園。

  花園內(nèi)有兩個人,女子穿著潔白的婚紗,在薰衣草園正中央的鋼琴前彈奏著。

  而男子則穿著一身白色的西服,坐在薰衣草叢中,拿著畫筆為眼前的良人記錄這樣的時刻。

  那張畫,被秋風(fēng)吹到了外頭的狂風(fēng)暴雨中,泥濘沾滿了那張畫,雨水的打濕下那張畫變得皺皺巴巴,色彩模糊。

  千韻和林宇塵一同望著窗外的畫。

  就像是林宇塵所剩無幾的生命一樣,被人肆意蹂躪,踐踏,縱使是再動人的色彩,也只能被雜糅在一起,流入城市的地下水道罷了。

  千韻緩緩坐到了林宇塵的床邊,視線移到了他的身上。

  林宇塵的余光看見了自己心上人擔(dān)憂的模樣,他將手中的畫筆放在一旁,抬起手來揉了揉千韻的腦袋。

  那只手上骨節(jié)分明,因為長期在醫(yī)院里,讓他的手有一種病態(tài)的白。

  林宇塵和她四目相對,在那雙清澈的桃花眼里,他能看見宇宙的倒映。

  千韻靠在了林宇塵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將身體埋進他的懷里。他淺笑了一聲,掐了掐千韻嬰兒肥的臉龐。

  “這真的是你的決定嗎。”

  千韻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哭腔,她把頭埋在他的懷里,鼻息間還圍繞著淡淡的梔子花香。不知道為什么,林宇塵的身上一直有這種味道。

  “那是自然?!绷钟顗m捧起千韻的臉,那雙鳳眼里堅毅而明晰。

  “我不可能讓我摯愛的人和我的夢想一起,被這世俗和利益所玷污?!?p> ?。ǘ?p>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我林家養(yǎng)了你這么久,你卻給我搞成這幅病懨懨的樣子!這下好了,王家的小姐也不愿意跟你聯(lián)姻,我們家的事業(yè)也徹底黃了!你開心了吧!”

  一個男人的聲音如同暴雷一般響徹了醫(yī)院的走廊,不少護士和病人都圍在門口看熱鬧,卻始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勸。

  也是,林家是市里經(jīng)濟實力前幾的大家族,誰敢招惹他們家。

  不過上天也是有眼的,讓林家生了這個一個病懨懨的大少爺,不僅倒貼了不少錢,還沒有啥價值。

  林宇塵只是靜靜地聽著,繼續(xù)完成著手中的那幅畫。

  畫里,一個少年站在鏡子前,西服革履,對著鏡子微笑著。

  可鏡子里的面孔,卻是猙獰著的,一身根本不入流的服裝,兩行血淚從眼眶中落下,滴落在地上,將房間純白色的地毯染成了殷紅色的盛宴。

  那個男人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句比一句說得更難聽。

  窗外的天空霧蒙蒙的,陰沉的云朵讓人的心境更加煩躁。

  這一次,大霧四起,林宇塵的眼里似乎出現(xiàn)了天空之城的倒影。

  那一片凈土,那一片林宇塵無論用什么代價,都想到達的極樂之地。

  干凈,純潔,不被世俗所污染的地方。

  “一天天地就知道畫這些沒用的東西!你是我林家的大少爺,享受了別人享受不到的特權(quán),就不要再不加羞恥地期待愛情和夢想!”

  那個男人奪過林宇塵手中的畫板,林宇塵死死地護著。

  但奈何,林宇塵那副病懨懨的身軀早已不能和壯年的男性向抗衡了。

  爭奪之間,畫板尖銳的角劃破了他的額角,鮮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臉龐落下。

  那個男人狠狠地將畫板砸在了病房的角落,木制的畫板四分五裂,那一幅七零八落的場景倒映在他的眼瞳里,日日夜夜不斷地上演著,撕裂著他的靈魂,啃噬著他那殘存的余念。

  男人沒好氣地走了,只留下幾個仆人向醫(yī)生交代著接下來的用藥情況。

  病房外看熱鬧的人也都紛紛散去了,只留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女孩。

  她低著頭,倚靠在病房旁的墻上,緩緩抱住自己的雙膝。

  她的長褲漸漸被淚水所打濕。

  那雙能倒映著星辰的眼眸,因他而閃爍,也因他而沉淪。

  千韻和林宇塵認識十七年了,巨大的身份懸殊,讓他們的愛情終究修不成正果。

  “我無法給你一個正當(dāng)?shù)拿郑^不會讓別的女人搶走那本應(yīng)屬于你的位置。”

  這是林宇塵對她的承諾,也是她日日夜夜的夢魘。

 ?。ㄈ?p>  那一年的冬天,皚皚白雪覆蓋了這座城市。如同冰雪一樣的寒冷在林宇塵和千韻的心底蔓延。

  千韻打開了林宇塵的房門。

  此時此刻的林宇塵,比上一次見面時又虛弱了不少。那雙鳳眼里已看不見少年的熱血,那張清秀的面龐上也布滿了憔悴。

  千韻沒有說話,自顧自地將帶來的水果放在他的床頭,幫他看了看點滴的速度,掖了掖被角。

  從來沒有過的沉默在他們之間擴散開。

  窗外,干枯的樹枝上連一片樹葉都不復(fù)存在,毫無生命力的樣子正是林宇塵心里的寫照。

  他自嘲地看了看角落里被砸碎的畫板,從枕頭下拿出一顆膠囊,含進了嘴里。

  明明得不到的東西,又為什么要放在他的面前,蟄得他生疼呢。

  “從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的眼睛跟別人都不一樣?!?p>  林宇塵的聲音帶著些許嘶啞,他緩緩開口道,千韻的動作也停滯在原地。

  他們一起回想起曾經(jīng)的畫面,千韻是林家管家的孩子,因為一次巧合讓他們碰見。

  那時候林宇塵就很喜歡千韻,特別是她的眼睛,那一雙桃花眼里滿是童真和星河,跟那些大人眼里的渾濁和利益完全不同。

  在他們七歲的那一年,曾經(jīng)一起在夜晚,站在天臺上觀望著那漫天星河。

  站在無盡的寂靜中,夜風(fēng)吹拂過他們的頭發(fā),星辰似乎在他們的身邊環(huán)繞。宇宙的光與影,明與暗在他們之間流轉(zhuǎn),千韻伸出了手,在她的指尖,有無數(shù)星辰的碎片。

  年少的林宇塵輕輕抓住了千韻的手,星光從他們的指縫里溢出,綴滿了這個夜晚。

  他對上她的眼眸,相視一笑。

  那時的他們不懂什么叫做愛情,只知道,從對方的眼里都能看見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模樣。

  只是后來,父親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友情,不假思索地斬斷了這份對林宇塵來說唯一的懷念。

  林家的少爺不能跟一個傭人的孩子玩在一起。

  就算那個孩子后來考上了世界頂級的大學(xué),就算那個孩子款款大方溫文爾雅,就算他很愛她。

  林宇塵的回憶結(jié)束,他沖著千韻微微笑了笑。

  “離開后,將那份永不變色的澄澈和畫一起,走向遠方吧。”

  林宇塵的聲音變得愈來愈弱,到最后,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

  那個少年的手緩緩落下,閉上了雙眼,永遠沉醉在他自己那場醒不來的夢里。

  無聲的淚水從千韻的臉龐上滾落。

  她努力地擦了擦淚水,望向窗外那片湛藍的天空。

  ‘我不會就此墮落不前,因為我相信,你去了你夢里常去的那個地方,那里沒有世俗利益,沒有勾心斗角。只有你摯愛的夢想。’

 ?。ㄋ模?p>  歲月荏苒,十個春夏秋冬不過彈指一飛間。

  在無盡的高山之巔,千韻背著一個旅行包,俯瞰這世間美景。

  落葉落到她的肩頭,她拾起它仔細觀察著它的紋路。

  他生前,是最喜歡落葉的。

  蕭瑟之間帶著微微的憂愁,卻從不自甘墮落,隨著風(fēng)去向無盡的遠方。

  她從旅行包中拿出了那副畫,那副她從林宇塵病房的抽屜里找到的畫。

  她將那幅畫抱在懷里,望向了那片無盡的夜空。

  在縹緲的銀河之間,她似乎看見了那個少年正在天空之城里完成著他的畫作。

  “林宇塵...”

  她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

  宇宙的宇,塵埃的塵。他是宇宙中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那即便如此,卻也是星辰。

  那幅畫中也是同樣絢爛美麗的星空,點點繁星綴滿了深藍色的夜幕。一個少年拉著少女的手,站在懸崖之巔,抬頭望著那片星河。

  這曾是林宇塵期待的模樣。

  “我替你看盡這山川相繆,我替你看盡這星河闌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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