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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長夏醒來

不記夏

她從長夏醒來 歐陽筱洛 2048 2023-01-01 13:28:57

  壹、

  “沈煜,我要結(jié)婚了?!?p>  “我會去的?!?p>  沈煜放下手機(jī),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立在屋角的人形衣架,青綠色的大袖襦裙式禮衣靜靜地裹在沒有溫度的衣架上,在午后的陽光下,彌漫開詭異的光澤。

  沈煜穿上禮衣,這是她的嫁衣。

  禮衣是深衣制,類翟衣而無翟紋的大袖連裳,素紗中單、蔽膝、大帶、革帶、襪、舄等。層數(shù)繁多,層層壓疊,很是繁瑣。衣料上繡著唐草紋和寶相花紋,寓意婚姻的纏綿長久。

  沈煜坐在梳妝鏡前,細(xì)細(xì)給自己化了妝,還原的唐代紅妝,腮上胭脂紅艷,沈煜默默在心底吐槽古人的審美。

  唐裝陪唐妝。

  沈煜打開一旁的匣子,金釵被陽光照射著,正反著光。

  花了不少時間打理頭發(fā),沈煜緩緩佩上金釵、步搖、髻飾花、鬢唇等飾品。當(dāng)最后一件飾品佩戴完畢,天邊最后一抹光亮隱沒在地平線,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花釵青質(zhì)連裳,青衣革帶韈履?!?p>  沈煜突然想到當(dāng)年年邁的教授在講釵鈿禮衣時提到的詩句。

  “陶桃,你說你愛唐朝,你說你想要一場真正的唐式的婚禮,你穿著釵鈿禮衣,青綠的衣裙,滿頭銀飾;丈夫身著緋紅,與你紅配綠?!?p>  “陶桃,你知道嗎?我這身裝扮,是想在你的婚禮上穿的,我和你的婚禮。可是啊,我終究忘了一件事,你雖然到處撩,可你喜歡的,到底還是男人?!?p>  “也對啊,兩個女人,怎么可能穿出紅綠兩色?”

  沈煜自我嘲諷著,末了,對著鏡子勾出一抹苦笑。

  貳、

  沈煜和陶桃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她們曾是最好的閨蜜,陶桃大大咧咧,性子有些像男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調(diào)戲”姑娘;而沈煜安靜沉穩(wěn),不茍言笑。

  兩人高中三年是同桌,上了大學(xué)又是同一專業(yè),同一班級,還是室友。上學(xué)的時候,陶桃就很喜歡逗沈煜,撩她,撩完就跑。而沈煜,雖然沒有說什么,可一顆心早已完完全全給了陶桃。

  陶桃的婚禮上。

  那個說著要一場唐朝的婚禮的女孩穿著裁剪得體的白色婚紗,笑容甜蜜,看向新郎的目光溫柔似水。

  “你愿意娶陶桃小姐為你的妻子嗎?照顧她,愛護(hù)她,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永遠(yuǎn)在一起?”

  “我愿意?!鄙蜢献谝槐娰e客間,深情地望著臺上的姑娘,和新郎一同許下誓言。

  新郎新娘相擁親吻,座位上的沈煜突然落下了淚。

  “I want to take this woman to my lawful wedded wife,to love her and cherish her,for better or worse,for poorer and richer.”

  英文版的結(jié)婚宣言一遍遍回蕩在腦海,沈煜一杯,一杯,一杯,任憑酒精的灼燒感襲擊喉嚨,襲擊腸胃,似千杯不醉。

  陶桃和丈夫攜手走來,敬酒。

  說起來,她的丈夫,當(dāng)時也是沈煜的哥們啊。

  “我的請?zhí)悄愕南蔡?p>  你要的一切如今都變成我的心碎

  你總是太清醒我始終喝不醉

  連祝福你還逼我給”

  沈煜突然想起《婚禮的祝?!返母柙~,面前陶桃的身影有些模糊,她知道,她大概,醉了。

  那,陶桃,祝你幸福。

  那天回家的路上,沈煜出了車禍。

  叁、

  一年以后。

  “沈煜,我有寶寶了。”

  “恭喜啊。”聽著電話那頭陶桃喜悅的聲音,沈煜輕輕勾了勾唇角。

  掛斷電話,沈煜起身,一瘸一拐地走進(jìn)廚房。

  沈煜左腿有傷,是那次車禍的“杰作”,她要瘸一輩子了。

  說來奇怪,兩人年少時曾找算命先生算過命,老先生捏著胡子,慢條斯理地說她倆是命格相克,彼竭我盈,彼盈我竭,你的福是我的禍,你的禍?zhǔn)俏业母!?p>  陶桃不信,沈煜卻深信不疑。

  她曾看過一些關(guān)于這方面的東西,知道這種克會給人心理上帶來傷害,和人身上的災(zāi)難,而這么多年來,她也的確受傷過無數(shù)次,大傷小傷,輕傷重傷。

  陶桃大喜,她險些喪命。

  但這也有好處啊,只要看看自己的近況,就知道她的傻姑娘過得好不好了。

  沈煜笑著將郵箱里的郵件刪掉,就在陶桃來電話前一個小時,她收到了公司的郵件,她,沈煜,被辭退了。

  肆、

  幾個月后,陶桃分娩。

  難產(chǎn)。

  “保大保?。俊?p>  “保大?!?p>  產(chǎn)房外,沈煜隨著陶桃的家人一同焦急等待著。一天了,指示燈依舊亮著,明晃晃的扎眼。

  “陶桃,你不要有事啊,你看我都這樣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沈煜抱著頭,心里暗自祈禱。

  這幾個月,沈煜向很多公司投過簡歷,無一例外,石沉大海。她素來知道殘疾人不好找正常的工作,可她沒想到會如此艱難。

  這個世界,其實還是更喜歡完整與完美。一切美好的,都更容易被人接受,就像一個小孩子會本能地選擇新且干凈的玩具熊,而不會選擇破舊的那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時間,走廊靜悄悄的,沒有聲響。

  忽然手機(jī)振動,沈煜掏出手機(jī),點(diǎn)開亮著紅點(diǎn)點(diǎn)的郵箱。她被一家心儀許久的報社錄用了。

  另一邊,突然爆出一聲痛哭。沈煜轉(zhuǎn)身,醫(yī)生手中的病危通知書刺痛了她的眼。

  陶桃。

  手機(jī)自手中滑落。

  命格相克,彼竭我盈,彼盈我竭。

  是不是,只要我此時此刻有難,她的福就到了?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她就不會死?

  沈煜望向窗外,六樓,剛剛好。

  陶桃,請你一定要好好活,連同我的一份,狠狠地幸福下去。

  有人驚呼。

  自由落體的感覺很刺激,然而只有一瞬。

  傻子,你自由了。以后你不會再因為任何人的幸福而遭遇不幸。

  病房里,意識即將渙散的陶桃突然睜開眼,目光悲戚,眼角有淚珠滑落。

  三分鐘后,指示燈滅,醫(yī)生嘆著氣走了出來。

  “我們盡力了,請節(jié)哀。”

  尾聲、

  “你們命格相克,此消彼長,此長彼消,她福你禍,她禍你?!?p>  算命先生的話猶在耳畔,只是在貨車駛過的轟鳴聲里,她們漏聽了最后一句:

  “彼此折磨,一亡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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