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xù)等待
就在我忐忑不安得地等待著,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姐的電話終于打了過來。
這真是漫長的等待,滄海桑田般的經(jīng)久,望眼欲穿般的煎熬,百般滋味,酸甜苦辣,不一而足。
“你們在和律師會面嗎?”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沒有!”
“那你們在干嘛?”
“還是在四處打聽消息?!?p> “不是說取文書,取到了嗎?”
“取到了?!?p> “都寫了什么?”
“好像是小雪的案子要由刑偵轉(zhuǎn)經(jīng)偵這類的把。”
“派出所的民警怎么說?”
“他們一會夸這孩子老實,話不多,一會又說案子很嚴重,也不知道實情到底是怎么樣的?!?p> “你們確定問明白了?”我對姐夫和姐的辦事能力沒有信心。
這時對面老弟把電話接了過去,“哥,是我!”
“老弟,到底什么情況?”
“沒人能說的清,打聽了一些人,也都有所保留,具體情況不明了,大概是欠了七萬多塊錢吧,其余的,只能在托人繼續(xù)打聽了?!?p> “老弟,你就多費心了!”
“這不是應該的嗎,先不多說了,有什么情況,我給你去電話?!?p> “那就受累了?!?p> 電話掛斷了。
屋里又恢復了寧靜,廚房里也沒了聲音,不知道妻子干什么呢。
真是太靜了,這種靜寂似乎是實質(zhì)性的物質(zhì),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我來到窗前,打開了窗子,早晨微涼的空氣輕飄飄的迎面涌過來,我貪婪般地深深吸了幾口氣,緩解了窒息的感覺。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變化而發(fā)生變化,樹還是那么綠,也許更綠了,花還是那么美,也許更美了,小區(qū)的人,街道的人,還是流水一般,跳舞的還在跳舞,出攤的還是在叫賣著,甚至大多數(shù)人臉上的表情都和平日里沒什么變化。
我不知道他們的喜怒哀樂,正如他們不知道我的喜怒哀樂一般。
我攤在窗旁的沙發(fā)上,讓這新鮮的空氣伴著嘈雜的音浪,在我周圍沖刷著。
“七萬,怎么會欠這么多?”
“她到底怎么欠的?”
“這孩子這么傻,為什么不和我們說?”
“她是受到催債的威脅了嗎?”
“她把錢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姐不是說她工作特別忙,除了單位的活,還有自己的私活,那她哪來的時間去網(wǎng)貸消費呀?”
“姐陪她這么長時間,難道就什么都沒發(fā)覺嗎?”
我沒有方向地胡亂猜測著,沒有個答案,心里反而更亂了。
記得她在我家的第二年,那時的她是個多么節(jié)儉的孩子呀。
由于我的工資不高,愛人也一樣,母親沒有工作,家境實屬一般,并不能想買什么買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對這個孩子來說,是有所虧欠的。
在她四五歲的時候,領她逛商店,她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會說:“這是我的,這也是我的……”
但是,你不給她買,她并不哭鬧。
反而你只要說一聲“這些都是你的”,她就會開懷大笑起來。
長大了一些,知道我不富裕,這些話她就不再說了,頂多在她喜歡的東西前面,多看一會,如此而已。
我偶爾充裕,會給她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她就會笑瞇瞇的,偶爾,給我布滿胡茬的臉上,印上一個吻。
這會讓我滿足好久。
那些日子,即清貧又快樂,唯一的缺陷是母親和妻子相處的不是很好。
我是個情商不高的人,不知道怎么解決這些矛盾,所以,小雪住在我家,如同一處避風港,讓我可以忘卻這些煩惱的存在。
那時候,她還不用怎么學習,也沒什么考試,玩是她的首要任務,我閑暇下來時,就陪著她,逗她開心,就好像她是我的孩子一樣。
等她上了小學時,我們的關系忽然就變了。
那時,她有了學業(yè),需要學習,需要考試。
我也經(jīng)常要去學校,打掃衛(wèi)生,開家長會。
這時,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在學習上,怎么就那么出奇地笨拙呢。
學習成績不好,怎么講都講不明白,那個在她面前,什么都能容忍的我,忽然就沒了耐心。
我開始數(shù)落她笨,嫌棄她倒數(shù)的分數(shù),只要是我給她講題,每次的結果沒什么不同,都是她淚流滿面,我大發(fā)雷霆,血壓升高,滿臉通紅。
我在任何方面都不忍心看她哭,唯獨在學習上,她怎么哭我都不會心軟,有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充滿怨怪,我也毫不通融。
我實際上也有錯,可是,我當時并不覺得那是錯的,包括后來,對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樣,我能容忍別人的孩子,怎么講都不會,卻容忍不了自己的孩子和小雪,哪怕是一遍也沒聽明白。
我當時,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她的笑容,出現(xiàn)的頻率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我們總說要給孩子快樂的童年,其實是我們親手把他們的快樂給葬送了,更可怕的是,我們還認為自己是對的!
我們在自己父母的棍棒下,成長起來,我們對待自己的孩子,還是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應對,一面溺愛著,一面折磨著,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一面想要把他們拉近,一面又把他們遠遠地推開。
他們愛我們,同時又怕我們,我們以為是為了他們好,卻讓他們遇到事情不敢和我們說,總是藏著掖著,能應付過去就應付過去,慢慢地在我們面前把自己包裹起來。
我們釀成了悲劇,卻以為悲劇的根源不在自己,這是不是也是很可悲的?。?p> 我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第一次意識到,我早就錯了,而當時,我還一無所知。
我不能說今天的局面是我造成的,但是,我至少也是推波助瀾的幫兇。
這尤其讓我難以忍受,我用力地砸了下沙發(fā)旁的玻璃方桌,玻璃沒事,我的手卻破了,肉皮翻亂了起來,血流了出來。
妻子聽到聲音,快步出來看個究竟,看到我流血的手,嚇了一跳。
“你這是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我又掉淚了,不是因為肉體的痛苦,而是因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