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漁翁太后
“良禽擇木而棲，先生情義已盡，大可不必心懷愧疚，不知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
衛(wèi)融低下頭笑了笑：“時局晦暗，仕途難行，我倒是不如學一學恩師，尋個清靜之地，做個教書先生，傳道受業(yè)。”
當年的蕭予之便是因為厭惡仕途上的爾虞我詐，情愿違背蕭培的意愿，父子反目，只身帶著妻子和一雙兒女離開蕭家，去了清河郡講學。
蕭清晏舉起茶盅道：“那清晏便以茶代酒，為先生踐行?！?p> “多謝。”
衛(wèi)融深謀遠慮，為人又謹慎，實在是個難得的人才。
蕭清晏看得出來，他不會真去做個教書先生，他才二十多歲，正滿懷抱負，指望著一展宏圖，他心中大概已經(jīng)有了新的去處。
蕭清晏有心招攬衛(wèi)融，可她自己現(xiàn)在就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毫無說服力將這樣一個人才留在身邊。
只希望他們二人將來不會成為敵人吧！
與衛(wèi)融分別后，蕭清晏將商鋪都大略盤查了一遍，當她從最后一間商鋪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回到蕭家，剛好遇見要乘車外出的蕭予若。
“這么晚了，三叔這是要去何處？”
蕭予若捋了捋他的寶貝青須，也不知是否門下燈籠的緣故，臉色看起來紅潤精神。
“淮寧王今晚設(shè)宴，京中大多士族都收到了邀請，我蕭家也在其中?！?p> “淮寧王？淮寧王也進京了？”蕭清晏心中一沉。
淮寧王論輩分是廣安王的叔祖，在大晉皇族中地位尊崇，因皇族宗室龐大，先帝時他被任命為宗師，統(tǒng)一掌管宗室。
蕭予若得意地笑道：“九郎，身為蕭家的少主，你這消息未免也太遲滯了，今日晌午淮寧王便應召回京了，剛一入京，便被陛下封為了太宰，錄尚書事，與楊太尉共同輔政，還被賜了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的恩遇?！?p> “楊太尉？莫不是楊太后的侄子楊勛？”季太尉才剛被滅了滿門，楊家就如此迫不及待上位了嗎？
蕭予若道：“正是楊勛，楊勛雖取代了季太尉，可依我看，太后興許有意扶持宗室，制衡楊家……”
說到后面，蕭予若已經(jīng)是在自言自語了，他忽而回過神來，咳了一聲：“我與你說這些做什么，說了你也未必明白?！?p> 蕭予若翹著尾巴上了馬車，蕭清晏借著夜色的遮掩，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我看不明白狀況的是你！
她心中氣罵，擰起了眉頭，視線落在馬車旁隨行的秦二身上。
蕭清晏手伸進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個紙包：“周術(shù)，你找個機靈的人跟上去，讓他悄悄告訴秦二，宴席上尋個機會偷偷將這個放進三叔的酒水里，最好是第一杯酒便放進去，否則我怕三叔尾巴翹得過了頭，連辮子都要翹了?！?p> 周術(shù)納悶，少主那袖子里究竟還藏著多少藥粉？上回殺死董廷的藥粉也是從里面摸出來的。
可聽到翹辮子云云，他立刻收了神，幾乎脫口而出：“翹辮子？”
跟著少主久了，對于少主時不時蹦出來的怪話他也多有了解，翹辮子，那可是要喪命的意思。
“您是說，三爺今夜可能會遇險？”
蕭清晏催促：“快去。”
周術(shù)不敢耽誤，悄聲問：“您看找錢鳳那小子去合適嗎？”
“可以。”
回家后，蕭清晏徑直去往母親的清平居，途中卻一直心不在焉。
翹尾巴的三叔興許說對了一點，楊太后想要借宗室的力量制衡自己的娘家。
這些年楊家借著楊太后的勢權(quán)傾朝野，野心昭然，可楊太后畢竟老了，如果任由楊家的權(quán)勢膨脹下去，楊勛一定會趕在楊太后老死之前謀朝篡位。
等到秦氏的江山改姓了楊氏，太后也就不再是太后了，百年之后，楊家人可不會將一個老姑母供奉在宗廟祠堂。
但在制衡楊家之前，楊太后勢必要先削弱宗室。要知道，那些強大的宗室親王可比楊家更具威脅，他們可是有資格名正言順地爭取皇位的。
淮寧王，廣安王，一個有宗室的地位，一個有駐守京都的兵權(quán)，楊太后這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吧？
今夜淮寧王的宴會一定會有部分士族缺席，也就只有三叔這種呆頭蛾會急著飛撲上去燒淮寧王這個熱灶，殊不知，這可是在拿自己的老命去燒！
蕭清晏剛到清平居，一個婢女便急匆匆地從院內(nèi)出來。
“九郎，您回來了！”
蕭清晏看婢女神情不對，問道：“怎么了？難道是六姐又出事了？”
東西兩院都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其他人也已經(jīng)搬離了北院，唯獨三嬸元氏，死活不肯帶著蕭永寧回去，生怕蕭予若再對女兒不利似的，好像是賴上了蕭清晏。
“不，不是六娘子，六娘子今日服了藥，一直很安靜，不哭也不鬧?！辨九疂M臉擔憂，說道，“是夫人，夫人自從早上去了徐家，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p> “什么？你說母親還沒有回來？”
“是，奴婢正想著是否要去徐家問問?！?p> “我知道了，我親自去一趟徐家?！?p> 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戌時了，星斗漫天，按說及笄禮早該結(jié)束了，徐家也沒理由將女客留到現(xiàn)在。
到了徐家，蕭清晏沒有在徐家的大門外看到母親出行時乘坐的馬車，也沒有看到其他客人的馬車，空空蕩蕩。
她沒有親自去叩門，只讓隨行的護衛(wèi)前去。就如母親所說，她的身份不太適合貿(mào)然登徐家的門。
很快，護衛(wèi)便回來了。
“少主，徐家的門子說，所有的客人都在用過晌午宴后便離開了?！?p> 午后就走了？
難道母親是去了別處？
蕭清晏思慮片刻，對護衛(wèi)說：“你留在此處，若是看到母親，盡快回來稟報?！?p> 臨走，她又吩咐了護衛(wèi)一句：“盡量莫要讓徐家人留意到你。”
護衛(wèi)抱拳應是。
回家時，蕭清晏特意讓車夫在城中繞了一圈，去了幾個母親常去的地方，但都沒有看到王筠和蕭家的馬車。
回到蕭家時已經(jīng)快要接近亥時了，周術(shù)提著燈在大門外等候。
蕭清晏下車，就見周術(shù)向后張望。
“少主，您沒有接回夫人嗎？”
蕭清晏心下一沉：“母親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