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江湖規(guī)矩,可有人不要臉,不在乎規(guī)矩,需要時,又拿出規(guī)矩說事兒。
對的,不要臉,說的就是楊六劍。
“今日是我六劍閣大喜,哪知故人徒不義,楊六劍好言相勸無果,今日,我六劍閣就替胡瘋子教訓(xùn)教訓(xùn)他這個孽徒?!闭f著,楊六劍給邊上人使了眼色,十余人直接就圍住了燕君萊。
他們打算以多欺少,名聲擺后頭,先解決了燕君萊再說。
這時,一道清亮難掩性情桀驁的聲音響起,“是非不分,無理至極??!”
“還什么俠客,口口聲聲俠義,實(shí)在可恥!一群大男人欺負(fù)一個小姑娘,要不要點(diǎn)臉?!?p> 小白臉公子呲牙咧嘴從車夫手里掙扎出來,氣洶洶小跑到燕君萊身邊,眼露兇光看著周圍欲對燕君萊對手的江湖人。
燕君萊口拙,傻蠻只會動手打架,這小白臉手無縛雞之力,但嘴厲害,直接開始埋汰這些大義稟然的人,“現(xiàn)在倒是蹦噠得歡,那你們瞧不上眼的胡瘋子在世時你們敢這么說嗎?你們敢在他面前吭一聲不是嗎?”
“當(dāng)訣女有眼無珠下嫁六劍閣,招一群虛偽小人聚此,沆瀣一氣,倒是合了時宜。”
激憤昂揚(yáng)說著,小白臉的手一個又一個指向眾人:“你,你,你,還有你們,自負(fù)正人君子,實(shí)則全是諂媚奸詐的小人!”
“你這小白臉休得胡言??!”話落,說話這人被楊六劍瞪了一眼。
駱以冰氣白了臉,但不敢有動作,只得對小白臉邊上依舊叼著煙桿一眼銷魂啜煙的車夫道,“師叔,管管你帶來的人,這我六劍閣的事哪能容他這個外人多嘴?!?p> 車夫搖頭,很為難,“唉呀,這小子脾氣渾,他爹娘都管不著,這不,是跑出來讓我逮回去呢。我管不了,你想打就打吧?!?p> 這個師叔挺爽快的,但之后,他舒服覷眼吐出一口煙霧,懶洋洋又添了一句。
“……等會兒我打你來還就行了?!?p> 人好歹也叫你一聲師叔!
車夫表示——我不在乎。
眾人:“……”
公子哥沉腰有模有樣扎了馬步,張開雙手護(hù)在燕君萊面前,一本正經(jīng)道,“英雄你別怕,剛剛你救了我,這次我保護(hù)你,有我在,定不讓這些人傷你分毫!”
不知道為什么總會多出這么一個人在自己面前,燕君萊迷了眼打量著小白臉公子哥,隨即一臉嫌棄推開,他跌跌撞撞回車夫身邊。
保護(hù)?她不需要,更何況還是一個瘦得像竹竿的弱雞。
“你還是回去吧,如果從這六劍閣連本書都拿不回來,我燕君萊還有什么用。”
邊說著,燕君萊扭了扭拿刀這只手的手腕,看向了楊氏父子,楊家新媳婦駱以冰,還有一干欲仗勢欺人的江湖客。
“誰先上?我趕時間,拿了東西就得走了?!辈皇钦f大話,她是真有事兒。
駱以冰扭了扭肩,從婢女手里接過佩劍,大步走向燕君萊。
她不是傻的,江湖最唾棄輸不起,大方承認(rèn)不敵,比輸了賴賬有臉。好歹是江湖上有頭有臉,去哪兒都有人敬三分的人,剛她二人交手時楊六劍出手,就有些不光彩,現(xiàn)在,她得親手找回自己的顏面。
旁人觀戰(zhàn),沒人敢大口喘氣,連細(xì)語的聲音都歇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相對而立的兩個女子身上,她倆,一個紅衣艷絕,一個爛布衣劉海飛天長得好生磕磣。
緊張氣氛只安靜一瞬,駱以冰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金絲繡紋的裙擺晃動,繡花鞋邁出,直接揮劍落向燕君萊。
一抹寒光映在眉眼,瞇眼瞧著,燕君萊順勢仰下身,一腳離地,身子伶俐往旁一翻,轉(zhuǎn)眼間又站起身。隨之一刀一劍相碰,嚓啦閃了火花,下一眼,一把劍旋飛了出去,深深插入了楊六劍身后的柱子上。
觀戰(zhàn)眾人驚呼,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柱子上居然是駱以冰的劍......
燕君萊力猛,直接硬接了她一招。結(jié)果卻是駱以冰的手被震麻,手中劍飛出去,再次承蒙燕君萊關(guān)照,被她捏住手腕扛肩上甩飛了出去。
對于美女,燕君萊還是存在憐惜,只是甩飛,沒有用腳開踹。
因為女子肚子子宮所在,同為女人,她下手會留分寸。
燕君萊一分關(guān)照也僅是如此。
駱以冰剛站穩(wěn)身子,一抬眼看見的便是刀刃削向她臉,最后,她卻只感覺到了涼快,沒感覺到痛意。
沒想著得饒人處且饒人,駱以冰踉蹌后退,燕君萊步步緊逼,一把刀在駱以冰面容前揮得唰唰破風(fēng)響,駱以冰的臉很涼悠悠,白了又白。
短短時間,駱以冰手無寸鐵,在燕君萊的強(qiáng)勢下,她忘了反應(yīng),惶惶后退被逼到了死角,這時,一把劍再次攔了出來。
燕君萊皺眉,眼中閃過厭惡,咬牙怒喝一聲,旋身,一連串動作流利未停滯一分,揮刀砍下!
于是,那多管閑事的劍硬生生被砍成兩截。
四周一片死寂,有鳥悄然停駐飛檐,細(xì)啄愛羽,沒人先從驚然中回神,就連那主子被打都面不改色啜煙的車夫,現(xiàn)在是一臉鄭重,手中煙桿垂落身側(cè),不動彈。
可笑,今日喜宴,從此江湖,傳六劍閣與當(dāng)訣就是笑話。十圍一,二打一,兩個前輩欺負(fù)一個小姑娘,居然還沒打得過。
作為勝者,燕君萊是從毫不起眼翻盤的,刀尖指著倒在一起的兩公媳,她淡淡道:“再說一次,我要的東西?!?p> 一直都沒有動手的心思,楊璟面帶苦笑豪無知覺點(diǎn)頭,說話有點(diǎn)磕巴,“君萊,別動手了,我去把書給你拿出來?!?p> 不多時,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楊璟把一本黑皮書放到燕君萊手中,他一臉愧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燕君萊不想聽。
臺階下,駱以冰與楊六劍半躺在地,除了楊家忠仆無人敢攙扶,他倆滿臉恨意忿忿望著燕君萊,一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咬牙切齒,就似下一瞬便會撲上來咬死燕君萊一般。
燕君萊不怯。
“楊六劍,胡瘋子怎么死的,你很清楚。這老潑皮浪蕩一生,只有欺負(fù)別人的份兒,老了老了,卻折你這好友手里去了。”
“我雖沒家沒勢,一個孤苦流浪兒,但我好歹也是胡瘋子的徒弟,你千不該萬不該為與當(dāng)訣交好,毀約不說,還欺辱我?!?p> “今日楊璟大喜之日,念及舊情,我留你一命,他日再見,定取你命安撫我?guī)煾负傋拥叵峦龌辏?!?p> 語氣冷悠悠說著話,燕君萊自顧收刀,隨意翻了翻書,見無異,看了一眼在場的人,她轉(zhuǎn)身便朝外走。
小白臉說得不錯,今日,當(dāng)訣女下嫁六劍閣大喜,虛偽小人全聚一塊來了。
平日里拱手作揖好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今天,人性的陰暗面都見了光。
有人不甘心,有人失望燕君萊沒有乘勝追擊草草收手,有人惱羞成怒失了分寸。
“燕君萊,你瞧瞧你那個樣子,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怪不得楊璟不要你??!”
燕君萊望著駱以冰,稍有失神。
駱以冰是大小姐,此刻更像潑婦,原來人和人沒有二般,脫離了那個身份,貪癡嗔,都一個樣子。
燕君萊失笑,此刻口拙的她妙語連珠,一番話把所有人都奚落一遭,“駱小姐說笑了,這楊璟算個什么好的,楊家又算什么個東西,六劍閣這等污濁地,也只有你當(dāng)訣才瞧得上眼,配得上。要不是須得拿回這書,我才不會踏足你六劍閣門外地,免得臟了我的鞋,與你們這等人交好,自毀身份?!?p> 話末了,燕君萊停下腳步,皺著眉頭掃視一圈在場皆悻悻然的人,隨即收回視線邁步踏上臺階。
架打了,東西要回來了,她該走了。
死老鬼給燕君萊說過,當(dāng)訣不是什么好東西,果真,還是個沒什么眼光的壞東西。
她腳剛踏上最后一階,楊璟喚住她,“君萊……”
不想搭理他,燕君萊頭也不回繼續(xù)走,將走出二門時,她忽停下,轉(zhuǎn)身掃視庭院。慢悠悠解下吊脖子上的草帽,隨手就甩開,只聽“咻”一聲,草帽釘在了堂屋的牌匾上。
“對了,今天我確實(shí)是賀喜來著,賀禮進(jìn)門時我就拿給小廝了。”
望著燕君萊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小白臉忽回過神來,隨即不顧車夫阻攔,大步追了出去。
“英雄……好漢,英雄等等我!!”
而后,院內(nèi)一干人看著那管事手中捧著,紅布上爛成兩塊的紅磚,靜默無言。
楊六劍與駱以冰咬碎牙暗暗啐罵:這天殺的死丫頭、丑丫頭,送塊板磚來是何居心,竟然如此侮辱人!
見二人臉色難看得不得了,旁人笑著打圓場緩和氣氛。
楊閣主莫?dú)?,楊少夫人莫急,你倆瞧瞧這磚多好,紅色多喜慶,份量足,送出去多實(shí)在,最討喜的是,還成雙。
燕君萊想說:其實(shí),這磚就是我路邊隨便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