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葉京塬這癟犢子,燕君萊難得沒有好顏色,神情陰郁好半晌。她越恨,越咬牙切齒,霍九卿這廝就越高興,笑得眼睛彎彎,合不上嘴。
以至于春晴一干人端著水盆走進寢宮,都詫異太子殿下一大清早是遇到什么高興的事了。
謹言慎行。除了不知好歹的秋月,春晴等人知曉身份低微宮中生存不易,安靜來往,默默做事。
霍九卿洗漱完,春晴一行人也端著盆離開,燕君萊打著哈欠往外走。同時,一行宮人挨個捧著吃食走進寢宮,他卻屁顛屁顛跟了出來。
“你干嘛?這會兒該吃早食?!?p> “我不餓?!?p> 淡淡看了他一眼,燕君萊轉身就走。東宮就這么大,她想走也走不遠,最后在池塘邊停下。
“想說什么就說,這里近處躲不了人,不會被偷聽?!闭f著,她撓了撓耳朵,又從頭上取下一片剛剛飄落的樹葉子。
哪兒說不了悄悄話,非得纏著她。
“我要你走的時候帶上我。”
“……”
對方理直氣壯,燕君萊翻了個白眼送他,說話也沒留情面:“帶你去送死還差不多。”
她自己都還走不出去呢,帶上他?怕是活膩歪了。若在死和帶上霍九卿跑江湖之間二選一,她立馬選擇在宮門上吊死。
“關于出宮這事兒我們一起努力唄!”
“……努力個屁!你當好你的太子吧,跟著我瞎混個毛。”說罷,她極為嫌棄由上到下打量小白臉,忽然想起一個人。
小白臉身邊那個叼著煙桿,一副歲月靜好的車夫。此人深藏不露,連囂張跋扈的門主之女駱以冰,也得低頭恭恭敬敬喊師叔。
能一人護送小白臉在外游玩,還安然無恙回到遂城,哪能是個仆人那么簡單。
“你那個車夫呢?把他喊出來,帶你去跑江湖?!?p> “守宮門去了,他是父皇手底下的人,我喊不動?!?p> 對車夫壓根不抱希望,霍九卿嘆息,隨即憤然:“跑江湖其貌不揚的人多了去,憑什么我就不行?太子這個身份,不要也罷!”
“就你那細胳膊細腿兒,嘴又欠,很容易橫死的?!彪S即,燕君萊一臉神秘對霍九卿說道:“江湖上的人千奇百怪,大多都有怪癖,你曉得哪一種怪癖是最多的嗎?”
霍九卿此時像個純真無邪的小孩,乖乖搖頭。
“……有人打架就喜歡傷對方命根子?!?p> 這個不足為奇,最嚇人的是……
“……還有出自邪門歪道的女人,為了練功,轉挑年輕男子,取那玩意兒一整根熬藥?!?p> 被嚇到,霍九卿的面色白了又白,下意識夾腿雙手捂著腿間:“……該不能吧!也太喪心病狂了!”
燕君萊冷冷一笑不作解釋,可就她這個笑,已經(jīng)表明許多……
不管如何,達到了目的。自此之后,霍九卿不再提要帶他出宮的事,但她能明顯感覺到,這兄臺一直悶悶不樂。
……
來到東宮的第五日,燕君萊工作不力,霍九卿仍舊失眠。
一直盯著東宮,皇后也派人來詢問進展,得到的回復是情況有好轉,證明了燕君萊留在東宮有作用。
這日,燕君萊溜出東宮在花園中閑逛,表明上是閑著沒事干溜彎子,可實際上是踩點熟悉地形,以便跑路。
完全靠著霍九卿想辦法希望不大,靠著葉家出宮,多半只會被一棒子敲暈,打包到某個地方收拾了。
難啊……
心里一邊盤算著如何出宮,她背著手慢悠悠走進花樹林子中。
秋桂馥郁芳香,米粒兒大的花朵隨風落下。心情正輕松,她忽停下,正巧站在隱蔽的樹叢后。
轉眼兒,就有兩個人從花園入口方向走來,往深處去,沒走多遠,最后在一僻靜處停下。
是倆漠北人,穿著漠北極有風格特色的衣服。游牧民族,不喜寬衣大袍,皆是緊身利落。更重要的是,這倆貨呱啦呱啦說著燕君萊聽不懂的鳥語。
聽又聽不懂,走又沒法走,燕君萊一臉無奈只想罵娘。
偷聽這種事,齊子里來干才正經(jīng)活計。
兩個莫漠北人多話很多,逼逼叨叨半天沒說完。燕君萊直挺挺站在樹林子后,不知不覺有些困乏。
正當她張嘴打哈欠時,余光不經(jīng)意瞥見后方小路隱約身影閃現(xiàn),下一眼,葉京塬出現(xiàn)在她視線中……
臥槽?。?p> 葉京塬一抬眼便瞧見燕君萊,然后很平靜看著她。他身后有一人跟著,是個一身貴氣的女子,她見到燕君萊就驚呼:“你是哪個宮殿當班的宮女,鬼鬼祟祟作甚!”
這女子,并不是與葉京塬在古玩街同行的女孩。
由于角度問題,她見到的只是燕君萊側身站立,沒看清臉。
女子不是習武之人,一出現(xiàn)已經(jīng)引起兩個漠北人驚覺,眼下又出聲,那兩漠北人驚慌之下竟直朝她與葉京塬所在方向撲來。
滿臉橫肉再加一臉殺氣,看來鳥語密謀的絕非小事,寧愿在東元皇宮內(nèi)殺人滅口。
他奶奶的,走哪兒都不太平。
見漠北人沖葉京塬去了,燕君萊便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遮住臉,趕緊溜之大吉。
雖是江湖新人,但她在胡瘋子非人折磨下,對于跑路這事很少上道,干啥不行都可以,但逃命一定得是第一名。
混亂中,有個漠北人看見邊上還有另一個人,只是轉眼就不見蹤影。
太過淡然,葉京塬背手站在原地,自己的地盤上也不喊人,任由敵人已到身前,也不出手……
這時,雙方就近打上照面,對方才認出他是葉京塬……
尷尬了。
葉京塬攔下漠北人朝自己揮來的拳頭,笑問:“使者,這是準備做什么?”
……
花園另一頭,遠離鬧劇真安靜,前提是忽略掉不遠處成隊匆匆路過的宮衛(wèi)。
一個宮女與燕君萊站在一起,她的手還拽著燕君萊胳膊,周邊沒了威脅,兩人這才注意對方。
沒著急保持距離,燕君萊與她靜靜注視,隨即開口。
“真巧。”
“不巧,專程找你?!?p> 這個宮女是齊子里,準確來說是變裝換容之后的齊子里。
燕君萊掙開他的手:“你不說說,不想進宮第二趟,更別說還要偷東西?!?p> 究竟是啥孽緣,能和這號人物糾纏不清?
“可我后來不是后悔了嘛!”
“后悔有個屁用。老子都進來了你跟我講后悔,明明你就是見到我沒死才說后悔?!?p> 再度碰見齊子里,燕君萊無奈又惆悵。他的易容手藝如出自天人之手,沒人能看出錯來,五官精巧皮膚細膩,誰能想到皮下是個男人。
“我可不是這種人。在你偷跑之后第二天,我也跟來遂城,不過因為找入宮的法子耽擱了幾日而已。”
不信也不質(zhì)疑,燕君萊面無表情,在齊子里很真誠的注視下,扯出一個極其生硬的笑。
“你不進來才好,現(xiàn)在不好找出去的法子,除非硬闖?!?p> “出去干什么,躲宮里不好,我看那個太子對你挺好?!?p> “那咱倆換換?”
霍九卿幫了她,同時也將她困在危險之中。利弊相對等,他有他的小算盤,或許真是為同她一起遠離宮城,又或許是為其它……
“夜明珠被他收著,如果要走,我肯定也要拿走?!?p> “這個不算事兒?!?p> “如果你要走,我有辦法?!?p> 燕君萊思量……
“還是去告?zhèn)€別,他幫我許多,就這樣走太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