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有五十來歲,窮困潦倒,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現(xiàn)如今家破人亡,露宿街頭,以賣字為生。
寒冬臘月,寂靜清冷的街道上,一輛豪華馬車從遠(yuǎn)處慢慢地駛來,停在了男子缺了一條桌腿只能用石頭墊著的桌子前。
一個俊俏的郎君從車上跳下來,轉(zhuǎn)身拿了矮凳,伸手去扶車?yán)锏娜恕?p> 一只白皙無暇的素手伸出來,掀開車簾,露出一個身著鮮紅斗篷,白狐毛滾邊的中年女子。
以歐陽鴻幾十年閱美無數(shù)的目光,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女子年輕時候,一定有傾國傾城之姿,就算是此刻,也有著讓人魂牽夢繞的優(yōu)雅和高貴。
只是,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臉,只有朦朧的一片光暈。
那女子站在攤位前,都沒有去看攤前凳子上的灰塵和污垢,十分自然地就坐了下來。
郎君規(guī)矩地站在她身后。
歐陽鴻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了,這一刻突然有些緊張:“這位夫人,不知道找在下所為何事?”
“請先生幫忙寫一封家書?!?p> 那女子雖然年長,卻有一個悅耳清脆的聲音。
沒來由的,歐陽鴻覺得特別的耳熟,好像魂牽夢繞了三生三世一般,偏偏,眼前的女子十分的陌生,他敢肯定,從來都沒有見過。
“夫人請說!”
歐陽鴻甩去這個怪異的念頭,鋪開紙張,研磨,起筆,等著女子陳述。
只是,墨汁滴落白紙,暈染開來,也久久沒有等到落筆之人的到來。
只聽那女子說道:“歐陽先生親啟
現(xiàn)今陌兒已是而立之年,事業(yè)有成,家庭美滿,兒女雙全。
望父親勿念,福體安康。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具體的內(nèi)容,先生自己斟酌就可以了。
陌兒,送上酬金。
先生,告辭了!”
說完,根本不去管已經(jīng)呆滯的歐陽鴻,利索地轉(zhuǎn)身離開,落在桌子上的荷包露出里面的一角,黃澄澄的金條滑出一小截,仔細(xì)分辨,應(yīng)該能發(fā)現(xiàn),那個荷包好像裝著一樣的金條數(shù)量還不少。
歐陽鴻卻顧不上去看這個意外之財,著急地站起身,撞到了殘破的桌椅,踉蹌著摔倒在地,只能眼看著馬車越行越遠(yuǎn),幾次張口,卻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心里焦急萬分,想要那輛馬車停下來,想要問問你是誰,陌兒又是誰,……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嗎……
突然,就驚醒了過來。
歐陽鴻驚坐起身,又是一身的冷汗,心口還在如窒息般疼痛,大口地喘著氣,如同缺水的魚兒。
正在外間值夜的小廝一筆聽到動靜,從朦朧中醒過來,趕緊起身詢問。
歐陽鴻沒讓他進(jìn)來。
一筆十分安心的轉(zhuǎn)身就睡了,反正在他看來,公子做噩夢已經(jīng)好幾年了,大家彼此都習(xí)慣了。
歐陽鴻翻了個身,卻怎么也睡不著,心情十分的煩躁,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干脆,他起身,點了幾根蠟燭,又開始作畫了。
自從18歲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秀才之后,他就開始時常做這個噩夢。
同一個夢,一遍又一遍,里面的細(xì)節(jié),一桌一椅,甚至桌子上的紋路,斷了腿的桌腿上面的倒刺,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偏偏有一樣,那個女人的樣貌,怎么也記不起來。
為此,這幾年,他沒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們?nèi)デ鄚樓,參加什么花會詩會相親會,畫了無數(shù)副美人圖。
不是他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現(xiàn)在他的美人圖在市面上都已經(jīng)千金難買了,名聲遠(yuǎn)播,當(dāng)然,這名氣也不大上的了臺面而已。
可是他還是不滿意,每次美人圖畫完之后,總覺得少一些東西。
看了一眼之前答應(yīng)朋友給怡美樓新晉花魁的畫,歐陽鴻皺眉,搖頭,扔掉筆,又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心不靜的他帶著一筆和十墨,約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出城,去了白云觀拜了神仙,又避著人跟觀主聊了很久。
一輛看著低調(diào)卻厚實寬大的馬車在林間小路上慢悠悠地行駛著。
商福臨嫌棄車子里悶熱,掀開窗簾,下巴枕著胳膊,胳膊駕著窗欞,閉著眼,感受著偶來的涼風(fēng)。
腦海里正在快速翻閱著一本最討厭的《詩詞鑒賞》,看了一眼左上角的倒計時,只剩下六七個時辰就要考核了。
想到考核失敗的懲罰,打了一個冷顫,又重新打起精神。
這個時候,一行公子哥從山上下來,拐進(jìn)了主道,騎馬疾馳而來,與馬車擦肩而過。
他們追上馬車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一個躲進(jìn)車內(nèi)的側(cè)影,但就是那驚鴻一瞥,也足夠他們驚艷了。
白皙透亮的肌膚,彎彎的柳葉眉,自帶黑色小扇子的長睫毛,遮住低垂的眼眸,高挺小巧的鼻梁,櫻桃般水嫩的殷紅小嘴,如綢緞的黑發(fā)隨著主人的動作,遮住了靚麗的顏色。
一席的紅色衣裙,顏色靚麗的讓周圍的山林花草都失去了顏色。
他們個個都自譽翩翩少年,才華橫溢,風(fēng)流倜儻,在揚州城也是見識過了不少的美女佳人,卻沒見過這般艷麗的絕色。
幾個公子擠眉弄眼,無聲的較量著,看誰先去搭訕。
于此同時,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小廝與公子哥們擦肩而過,停在了馬車旁邊,恭敬地說著什么。
不等這些公子哥們決出勝負(fù),馬車的簾子掀起,紅衣的美女叫住人,下車,行過禮,爽快的先跟他們打起了招呼。
“前面的諸位公子,能否借一匹馬相用?
我這有百兩的銀票,可以直接購買,也可以作為抵押,等諸位回城之后,定會送回府上。
不知可否?”
就算他們的坐騎都是精挑細(xì)選的好馬,百兩銀子也是足夠了的。
只是出門一趟,賣了自己的坐騎,有些不大好聽吧?這回去怎么解釋呀?
就在眾人猶豫的時候,歐陽鴻先一步騎著馬上前,下馬,把韁繩遞給商福臨:“小姐請用!在下?lián)P州歐陽家,用完還回去便可!”
商福臨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歐陽鴻歐陽公子,小女揚州商家五女商福臨,這廂有禮了!
今日家中有急事,改日在登門道謝!”
處處留情的花花公子,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