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信

　　田鳳蕓同學(xué)：

　　這是我還你幫我定校服的一部分錢，以后我會想辦法將剩下的6塊2角錢補上。

　　之前的事是我食言了，所以我在信里真真切切向你說一聲“對不起”！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怪你的意思！不管你怪我不怪我，我都沒有什么意見。

　　馬上就要考試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下學(xué)期是不是還要來讀書，如果還來讀，那明年上半個學(xué)期我一定把欠你的錢還上。

　　真心再和你說一聲“謝謝您”！

　　你之前的同桌和欠你錢的人：孫天志

　　1996年1月22日（臘月初三）

　　這是田鳳蕓在孫天志跑著離開后，在那折疊得非常整齊的作文紙上看到的內(nèi)容，她將信折疊好放到懷包中，看著他跑著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然后轉(zhuǎn)身緩緩離開。

　　此時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三天，她對孫天志的情況非常清楚，那數(shù)十張錢沒有一張1塊的，最大面值只有5角，并且只有一張，便是2角的都非常少，基本上是1角的。

　　不用想他都知道這些錢是怎么來的，或許是自己和他調(diào)換位置后，他就已經(jīng)開始攢錢了。匆忙將錢還給自己，是不知道自己下學(xué)期是不是還要來讀書，可是他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還要來讀書呢？

　　田鳳蕓極為納悶，甚至有馬上找他問清楚的想法，同時也將這些錢還給他，但她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其實就算知道她也不敢去，因為怕別人見到自己去找他。

　　何況放學(xué)之后除了值日的時候，她都必須準時回到舅媽家，要不然就會被告狀，說自己不好好讀書。

　　田鳳蕓回到舅媽家，來到二樓自己的小屋，打開那一封孫天志寫給自己的信，再一次看了一遍。

　　她眼睛緊緊盯住那一句“下學(xué)期是不是還要來讀書”，為什么下學(xué)期不讀書了，不是馬上就要畢業(yè)了嗎？她再次感到疑惑。對于孫天志有什么樣的想法她當然不會知道。

　　這一個學(xué)期非要來隆場讀書，半期考試讓他內(nèi)心受到極大的打擊，所以才有按照學(xué)習(xí)計劃刻苦學(xué)習(xí)的情景。

　　他是一個窮苦出身的小孩，自尊心極強，并且還非常敏感，因為他深知自己唯一可以和別人想比的東西就只有成績，如果成績不如意，那他再沒有任何可以找回自信的東西。

　　這就是他在信中說不知道是不是還要讀書的原因，他已經(jīng)給自己定下一個或許根本就無法完成的木標，那就是至少要考上班上前五名，不然就回去幫父母，長大就和二哥和姐夫一樣去外省打工。

　　田鳳蕓只是從讀書方面去思考原因，當然不知道孫天志這話的意思。讓他更加不解的是，孫天志后面說謝謝你的話，竟然是如對長輩一般的字。

　　這老師已經(jīng)講過無數(shù)遍了，他不相信孫天志不知道，難道自己還是他的長輩，她非常不解，將信再一次折疊放好。

　　她心情有些不好，至于是因為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緩緩來到舅媽正在忙的廚房中幫忙，“舅媽？我要做什么？”

　　“鳳蕓，你放學(xué)回來了，那去把白菜洗了，我們今天吃火鍋！你舅舅今天帶牛肉回來！”她舅媽圍著白色圍裙一邊切蔥一邊說話。

　　田鳳蕓乖巧地去拿盆洗菜，只是兩棵菜她洗了好半天都沒有端上來，還是她舅媽催促她才端了過來。

　　“你這丫頭，讓你不要做，你說老師每一天都安排有家務(wù)的作業(yè)！快去看書吧！你們不是馬上就要考試了嗎？”

　　“好，舅媽，那我去看書了！”

　　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小屋中，田鳳蕓開始拿出筆來，只是他沒有拿課本，似乎并不打算看書和解題。

　　她開始在寫字臺的抽屜中翻找，一連找了幾個抽屜都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終于她從寫字臺的柜子中拿出一沓信箋紙來。

　　撕下兩張，她開始伏在寫字臺上開始寫起來，她也是要寫信。

　　孫天志同學(xué)：

　　你還的錢我已經(jīng)收到！可是你不也還差陳婷老師和其他同學(xué)的錢嗎？難道你就記得差我的錢，他們的錢你不打算還了?

　　還有你說你不知道下學(xué)期是不是還要來讀書，你是不來隆場讀，準備到別的地方讀還是直接不讀了？我們現(xiàn)在這樣大的人不讀書能夠做什么？希望你考慮清楚。

　　還有你說的事，我都已經(jīng)忘記了，希望你也不要一直記住這個事！你不要多想！

　　你的同桌：田鳳蕓

　　1996年1月22日

　　寫完之后她看了一遍，似乎發(fā)覺不妥，又在信箋紙上涂改起來，加上“你要好好復(fù)習(xí)，爭取考一個好的成績！”想想之后又將去劃掉。

　　涂涂改改，最后信箋紙被涂得全都是黑巴巴的，終于還是不滿意，再一次將最初的信抄寫之后，又要提筆修改。

　　可就在他準備要劃的時候，突然聽到舅媽的呼喚。

　　“鳳蕓，快下來吃飯，吃了再去復(fù)習(xí)！”

　　她慌忙將自己寫的信收到書包中裝起，急急忙忙走下樓去。

　　當他吃完飯走上來之后，叢書包中掏出信和書本，先是看了一遍信后，終于再一次將之裝到書包中，似乎已經(jīng)決定這就是最終版本。

　　看了一會兒語文課本，田鳳蕓似乎又想到什么，又再一次拿出信來，幾大爪就將那已經(jīng)寫好的信撕了。

　　“我明天直接找他說清楚不就行了，為什么要和他一樣寫信，真是麻煩！”看來他對自己信中所寫的內(nèi)容并不滿意。

　　這一次她終于全心全意看起書來，馬上就要考試了，她可不想自己掉出前十名，他幺叔可是說過，如果考得好可以送她到安平五中讀的，她必須好好努力。

　　孫天志將信交給田鳳蕓之后飛快回到住宿處，他的心事終于了了，從箱子中拿出洋芋開始削，他已經(jīng)想好，吃過飯便繼續(xù)他的學(xué)習(xí)計劃。

　　“生強，你臉色怎么這么差，怎么回事？”范富國回來后見正準備去做菜孫天志臉色極為蒼白，大驚詢問。

　　“怎么會，不是天氣冷嗎？臉色怎么會不好呢！”孫天志搖了搖頭回答。

　　他在范富國的詢問之下才感覺自己頭似乎有些暈，但他渾不在意回答，繼續(xù)拿著洋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