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宣城今日風(fēng)和景明,春光旖旎,一番濃烈的翠綠灑落在城中各處,襯托著活潑的青春,年輕男女兩三結(jié)伴,倒真應(yīng)了這愜意的時光。
宋曉芳在錢莊與胡小姐爭執(zhí)之后,怒氣難消,開始在這條“金融街”閑逛。
這街上有一半都是宋家的買賣,她信步走到自家的金行,金行內(nèi)寂靜寥寥,只有掌柜在前臺打著瞌睡。
金行里略有些昏暗,這才更襯得行柜里的金飾熠熠生光。
芳兒正欣賞著這些漂亮的黃金物飾,幾個碼頭工人忽然走了進(jìn)來,抬著幾箱貨品,儼然是來交貨的。
“芳兒小姐,你也在這兒?”胡秋玉走了進(jìn)來,看到宋曉芳,心中又驚又喜。
“胡少爺?你是來送貨的嗎?”宋曉芳睜著一雙忽閃的大眼睛,天真的少女模樣更讓胡少爺心動。
“哎哎,胡少爺來了?”打著瞌睡的掌柜也醒了盹兒,連忙走過來迎接。
“是啊,金行的最后一批貨,我順便來,清一下之前的款項。”
胡少爺和氣地點點頭,手中折扇一擺,那翩若驚鴻的公子風(fēng),足以迷倒萬千少女。
偏偏宋曉芳渾不在意,她只是連聲質(zhì)問,
“胡少爺,聽說漕幫與洋行聯(lián)手,聽你的意思,這是漕幫與錢莊的最后一批貨,是這樣嗎?”
“芳兒小姐誤會了。漕幫馳騁水路多年,與那么多老板合作,豈有有生意不做之理?”
胡秋玉隨他爹混跡江湖多年,雖不及宋書文的才學(xué),但斡旋生意場之道,宋書文比之則遜色不少,南宣二少自非浪得虛名。
“是嗎?還以為洋行入了南宣城,漕幫有了新靠山,便不在意我們這陳舊的錢莊呢?!?p> 宋曉芳長吁了口氣,她雖然不喜歡胡雪晴,但與胡少爺交往幾次,對其為人還算有幾分信任。
胡少爺嘆了口氣,
“這生意場上的事兒,芳兒小姐心思單純,自然不明白。但愿生意的紛爭,不會造成芳兒小姐對胡秋玉的誤會?!?p> “胡少爺所指為何?”宋曉芳睜大一雙眸子。
胡秋玉搖搖頭,忽然笑了,
“宋家金行的金飾真是上品,可惜怕宋小姐見多了看不上,這樣,今日見到宋小姐更好,我從洋行拿了件凝脂漢白玉的砂壺,你看,別致精巧,與姑娘甚是相配?!?p> 說罷,他拿出一大約5寸長的長嘴白玉壺,晶瑩剔透,瑕垢難尋,那般純潔的容顏,倒正襯得宋曉芳的爛漫芳華。
宋曉芳亦愛不釋手,嘖嘖嘆道,
“如此小巧別致的玉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芳兒要多謝胡少爺了?!?p> “芳兒小姐喜歡就行,胡某的心意便在這玉壺中,一起交給姑娘。胡某對宋小姐的心,便如宋小姐的人,純潔如冰……”
胡秋玉總是希望將他熱烈的情感表達(dá)給宋曉芳,可惜宋小姐總將熱烈的情感投入在她新思想中,還有畫畫的葉子暉,這對胡少爺一個貴胄公子來說,是極難忍的。
“胡少爺?shù)男?,如同漢白玉石,玲瓏剔透,正所謂一片冰心在玉壺……胡少爺,你風(fēng)流倜儻,那么多女孩喜歡,你這樣倒讓芳兒不知所措了?!?p> 芳兒立即會意了,她面上含羞,連忙推卻,想斷了胡少爺?shù)哪钕搿?p> “胡少爺,這是咱們的清單,你看看?!边@時,掌柜過來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正好大小姐在,大小姐,這是與漕幫的賬目,但金價隨行就市,按理說該以現(xiàn)在的價兌付?!?p> “胡少爺一直沒有為難咱們,咱們也別為難胡少爺,就按之前的價吧,胡少爺以為如何?”
胡少爺剛要回答,忽然金行門口傳來聲音,
“不行。這樣不是便宜了漕幫?”
宋書涵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張少爺?shù)热恕?p> 宋曉芳連忙跑過去,悄悄拉著他的手,
“二哥,這……爹不是不讓你跟張少爺來往嗎?這要是讓爹知道……”
宋書涵撇撇嘴,毫不在乎,
“張少爺跟咱們金行訂了金貨,有些問題,人家剛在典當(dāng)行質(zhì)押了許多物件,我當(dāng)然得幫人家看看。”
張少爺也囂張跋扈地站在前臺,
“金行這批貨,耽擱了許久。你們金行的金價浮動那么大,現(xiàn)在的價格,遠(yuǎn)比訂貨時低了許多,我們的客人可是隨行就市的,這高價低賣,我們承擔(dān)不起。”
“這……張少爺想怎樣?”掌柜見宋大少爺不在,支支吾吾地問道。
“耽擱了多長時間,便賠多少錢,真金白銀,公平至極?!睆埳贍斠呀?jīng)翹著二郎腿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
“書涵,你快點讓人把這事兒辦了。一會兒,洋行那酒宴開場,咱還得趕過去呢?!?p> “嗯,掌柜,把賬給張少爺做了?!?p> “二少爺,這金行的規(guī)矩,已經(jīng)定好了,大少爺不在,我做不了主啊?!?p> “啪!”宋書涵怒拍桌案,“非得大少爺做主?我宋家二少爺?shù)呐笥?,我還不能做主了?”
“二哥,你怎么能這樣?這樣做,好像我們金行理虧似的!”
芳兒急的直拉扯他衣袖。
胡少爺在一旁,看得明白,作為周轉(zhuǎn)運輸?shù)匿顜?,耽擱時辰一事,他自有分寸,更清楚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
他微笑著走上前,輕輕將宋曉芳的手拉開,
“宋小姐不必心急。胡某倒有一辦法,漕幫承運此貨,自當(dāng)承擔(dān)責(zé)任。若張少爺想要違背與金行的約定,那胡某便將這批貨擔(dān)下來了?!?p> 他搖扇輕擺,侃侃而談,泰然自若,談起生意如探囊取物,更何況是面對張少爺這樣的小兒科,
“都知道黃金有價市無價,亂世之中,誰知道哪天黃金跌了,哪天黃金又成了搶手貨。張少爺急于轉(zhuǎn)手變現(xiàn),便要毀約,那宋小姐大可以答應(yīng),這批貨胡某收了?!?p> 這一番言語噎得張少爺無話可說,宋書涵暗蹩怒氣,兩人都急著去洋行,倒也不好動粗。
宋曉芳開心地鼓掌,
“好!這個好!張少爺如果執(zhí)意違約,那便由我來算一算。”
她輕撫起玲瓏算盤,玉珠轉(zhuǎn)起,上下自由搖擺,那一雙撥弄算盤的妙手,竟令胡少爺都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見宋曉芳在生意場秀出如此技藝,心中更增了喜歡。
張少爺見狀,忙拉住宋曉芳,一臉賠笑的樣子,
“算了,算了,芳兒小姐,其實我就是這么一說,金行與我們合作那么久,這貨品哪能說不要就不要……”
他見胡秋玉的架勢,漕幫他更惹不起,于是悄悄拽了拽宋書涵的衣袖,
“書涵,快走吧……”
宋書涵咳嗽一聲,本想與胡秋玉理論,但被張少爺急著拽走了……
宋曉芳開心地拍拍手,
“胡少爺,這次多虧了你相助?!?p> “哪里!倒沒想到,宋小姐除了文采飛揚,一手算盤竟如此精妙,胡某算是開了眼界?!?p> 宋曉芳得意地?fù)P起微笑,
“那是當(dāng)然,本小姐這可是家傳的絕技呢!……哎?他們剛才說洋行酒宴是怎么回事?”
“哦,我差點忘了。本來與金行清過賬目,便要去的。洋行的云老板,今日邀請了一些貴客,聽說,還有南京城來的人兒?!?p> “什么?!這么熱鬧!難怪今天這條街格外不同。胡少爺,咱們也去看看吧!”
說著,她拉起胡秋玉的手,徑直跑出金行。
胡秋玉被她這凝脂般的玉手一牽,心內(nèi)更蕩漾起無邊波瀾,他跟在芳兒身邊,面上露出一絲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