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身上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葉鳶尋蘇醒過后,入眼就是風(fēng)千陵關(guān)切的問候。
“我這是……怎么了?”
葉鳶尋只覺得頭疼欲裂,四肢綿軟,身上更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些都是靈力暴走的后遺癥,身體各處傳來的異常正提醒著她,在她的身上發(fā)生過不好的事情。
風(fēng)千陵扶著她坐起來,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到她面前:“你先別說話,把這個喝了補(bǔ)充補(bǔ)充力氣。”
湯藥里面是濃濃的紅糖味,又帶著些酸澀的苦味,想來是紅糖、當(dāng)歸、黃芪之類的藥物混合熬制而成。
葉鳶尋也沒多問,風(fēng)千陵讓她喝她便喝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修仙者還要喝這個,可是他總是為了自己好的。她向來對仙尊無比信任。
果然,喝完了紅糖水的葉鳶尋身體就好了很多,至少有支撐自己的體力了。
喝完之后,她把碗還給了風(fēng)千陵,有些茫然地問道:“師尊,我到底是怎么了?”
風(fēng)千陵默然。
墨骨和她的關(guān)系,風(fēng)千陵能夠猜得到一二。
不然之前也不會假扮成墨骨的樣子去接近葉鳶尋了。
他們雖然是在登入仙界之前才認(rèn)識,可是情誼深厚,就算葉鳶尋知道了后來的天梯幻境幫助她的不是墨骨,也沒有多一句話。
如今驟然把他的真面目在葉鳶尋面前戳穿,必然會令她十分傷心。
風(fēng)千陵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是該做的還是得做,他也不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葉鳶尋被再次利用。
“關(guān)于昏倒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如此開頭,只是一個貼近事實的切入點。
至少讓葉鳶尋覺得自己不是在說謊。
葉鳶尋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番之后,惶惶然啟齒道:
“我記得,之前我是……”她一時語塞。
當(dāng)然是……去了仙書閣見墨骨。
如果說救下她的是風(fēng)千陵,那么她又是怎么暈倒的呢?
她的記憶僅僅只到和墨骨坐在書房里喝茶品茗的瞬間。
墨骨請她喝茶,又讓她嘗點心,她喝了一口茶之后不久,就意識模糊了。
難道……是那杯茶!?
“不、不可能的,墨骨不會害我的......”
葉鳶尋神色緊張地喃喃自語。
風(fēng)千陵見狀無奈搖頭。
她連自己的記憶都不肯相信,又怎么會相信自己呢?
可笑他連葉鳶尋口中說的來龍去脈是什么都還不清楚,她就已經(jīng)矢口否認(rèn)了。
他苦笑道:“你既然能夠想起來,應(yīng)該也猜測到了你的昏迷和墨骨有關(guān)?!?p> “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雖然不知道墨骨對自己做了什么,可葉鳶尋卻始終堅信,他就是妖幻骨。
妖幻骨當(dāng)初既然舍棄一切,甚至不惜用靈體救下了自己,那他就不會傷害她。
風(fēng)千陵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但是我有必要告訴你的客觀事實是,墨骨利用昏迷的你接近神魔井,如果不是我發(fā)現(xiàn)得早,只怕神魔井的封印已經(jīng)被沖破了。”
他沒有刻意描述當(dāng)初的葉鳶尋有多難受,也沒有細(xì)說他當(dāng)時看見她的心情有多慌張焦急。
因為他明白,此刻在她心里,一切都不如墨骨的動機(jī)來得重要。
“還有,鳳幽的昏迷也跟他脫不了干系?!?p> 風(fēng)千陵索性把一切和盤托出。
如果她不相信墨骨會傷害她,那鳳幽呢?她可是剛剛才蘇醒的啊。
一直住在寒梅殿的葉鳶尋自然知道梓荇上仙昏迷的事情。
她還有些迷茫。
“梓荇上仙不是修煉的時候受了傷昏迷的嗎,怎么會是……”
風(fēng)千陵此刻無比后悔。
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因為怕嚇著葉鳶尋,所以將鳳幽昏迷的真相隱瞞了她。
“鳳幽并非修煉昏迷,而是因為一團(tuán)闖入仙書閣的黑氣所傷,依照我的推測,那團(tuán)黑氣應(yīng)該就是墨骨背后之人的手筆。”
墨骨是不是魔族,暫且不提。可那團(tuán)黑氣,已經(jīng)足夠說明墨骨的立場。
仙界是斷然容不下一個魔族爪牙的。
顯然,葉鳶尋也清楚這一點。
當(dāng)她聽見風(fēng)千陵說墨骨和魔族有關(guān)的時候,心里就是一陣絞痛。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那妖幻骨也不會變成墨骨,也不會失憶,更不會為魔族賣命!
“不會的,妖幻骨他不會這么做的,魔族殺了他那么多同族,他和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葉鳶尋雙手緊緊地揪住了身上蓋著的薄被,布料被她揪得“咯咯”作響。
此刻她激動的情緒落入風(fēng)千陵的眼中,后者神色黯然。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治墨骨的罪,只是想要你提防著他,免得自己,再受傷害?!?p> 風(fēng)千陵一口氣說完這些,心情有些不佳地起身。
“你休息吧,接近神魔井導(dǎo)致你的靈力暴走,最近兩天還是不要到處跑了?!?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仙尊有些落寞的背影,葉鳶尋心里也很難受。
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一邊是情投意合的心慕之人,另一邊是舍命相救的青梅竹馬,她站在哪個立場說話都不對!
她的貝齒死死咬著下唇,在蒼白的唇瓣上留下一排齒印,淚水爭先恐后地涌出。
“為什么,會這樣呢……”
不論葉鳶尋是否相信,又或者他是否有難言之隱,墨骨背叛已經(jīng)成為事實。
離開的風(fēng)千陵也沒有閑下來,他從她的描述中聽到了一個名字。
妖幻骨。
或許這就是揭開墨骨身后秘密的線索。
雖然他答應(yīng)了鳳幽要放過墨骨一次,但是這不代表他就能夠卸下心防。
另一邊,仙書閣內(nèi)苑。
被風(fēng)千陵打傷了的墨骨跌跌撞撞地剛進(jìn)門,就在門邊的書案旁,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出神地望著窗外。
那人體態(tài)婀娜,長發(fā)披肩,身著云霞般的紫色裙裾,周身似乎永遠(yuǎn)都散發(fā)那幽幽的馨香,比花香更濃,只是當(dāng)她回眸時,秀氣的容顏上兀自帶著些許病態(tài)的蒼白。
“師父……”他委頓在地,捂著胸口怔忪道。
那背影緩緩轉(zhuǎn)了過來,正是梓荇上仙,他的師父,鳳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從昏迷中蘇醒,鳳幽的唇色清淺,雙頰也消瘦了幾分。
她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笑容依稀如昨,走上前將墨骨扶了起來。
“傷得重不重?讓我看看?!?p> 墨骨的瞳孔劇烈震顫著,他一把揮開了鳳幽的手。
“別管我!”
為什么,為什么明明自己都如此虛弱,還要硬撐著來幫他?
為什么明知道他居心叵測,還要替他求情?
此刻的墨骨像是長了刺的刺猬,見人就傷,不分彼此。
鳳幽的手頓了頓,隨后從容地收回來,垂在身側(cè)。
“只要你一日是我的徒弟,我就做不到不管你,師兄的功法渾厚,受了傷不容小覷,快隨我去療傷吧?!?p> 墨骨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此刻他是那么地渴望,巴不得自己剛剛被風(fēng)千陵一掌劈死,一了百了。
似乎是察覺到他心中所想,鳳幽嘆了口氣。
“你又是何苦,從你第一天提出要我收你為徒,我就知道你目的不純,可我仍舊沒有推辭,你可知道是為什么?”
墨骨回避著她直視自己的目光,控制著發(fā)抖的身體:“是啊,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非你所愿,雖然我暫時還沒辦法找到你幕后的人是誰,可我知道,他逼迫你做的一切,令你無法抗拒?!?p> 比起那些傷害,鳳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深知,在墨骨看起來淡漠的為人處事中,卻深藏著一顆追求成仙的心。
這件心事,只有在她每次檢查他的修煉進(jìn)度的時候,才會冒出頭來。
只要她說墨骨的修為精進(jìn)了,距離大登仙的境界又近了一點的時候,他眼中的神采不是作假。
那種純粹的,對于成仙的欲望,不參加一絲貪嗔癡恨,只是追隨著自己的本心的追求。
那才是真正的墨骨,才是他心中的本真。
試問一個血脈中篆刻著追逐仙界的人,又怎么會心甘情愿去向魔族俯首稱臣?
雖然未見過如今魔族的那些尊者,可在鳳幽的心里,這些人已經(jīng)和陰險狡詐畫上了等號。
更別說他們和仙界本就是敵對關(guān)系了。
可這不影響她透過墨骨的表象,察覺他內(nèi)心的本質(zhì)。
墨骨聞言一驚。
關(guān)于渴望成仙這件事情,他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就連魔皇冥弒天也沒說過。
每每那種本能的反應(yīng),讓他倍感苦惱。
可她,鳳幽,卻憑借著一雙慧眼洞悉了一切。
至此,墨骨無話可說,也無可辯駁。
他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鳳幽都已經(jīng)把他身上的矛盾如此直白地提了出來,他還能怎么辯駁?
此刻的墨骨內(nèi)心已然開始飄忽不定。
難道一切真的就如同葉鳶尋所說,他是她童年時候,陪伴她的那一只小蛇?
趁著他恍惚的功夫,鳳幽微微嘆了口氣,一只手輕輕撫摸他的面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緩緩渡入了自己的仙力。
好在風(fēng)千陵出手的時候多加克制,不然墨骨這一條小命估計就要交待了。
與此同時,葉鳶尋和風(fēng)千陵之間的師徒嫌隙初現(xiàn)。
她在床上整整休息了兩日才能夠下地。
風(fēng)千陵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兩天時間。
可是在此期間,葉鳶尋發(fā)現(xiàn)他對待自己不再像從前那般親密,面容始終繃著,無論自己怎么拿話逗他,仙尊都毫無反應(yīng)。
這一切葉鳶尋都看在眼里。
能夠下地之后,她知道風(fēng)千陵不想她接觸墨骨,于是找上了凌源。
身為大師兄的凌源對她一直很照顧,而且對于在此期間發(fā)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讓他做中間人帶自己去找墨骨是最好不過的。
半路上,凌源同她閑聊。
“這次梓荇上仙剛剛康復(fù),結(jié)果她的弟子又倒下了,當(dāng)真不知道這仙書閣中了什么邪,也是流年不利啊?!?p> 對于這些話,明白其中原委的葉鳶尋只能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接著又聽凌源提起:
“對了,你和梓荇上仙的弟子墨骨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嗎?怎么如今見一面還要我?guī)е闳???p> “我……”
葉鳶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一時無語凝噎。
意識到自己或許說錯了話的凌源一愣,隨即圓場道:“呵呵,牙齒跟舌頭都難免磕碰,更何況朋友之間呢,是吧?”
見他是誤會了自己和墨骨只是在鬧別扭,葉鳶尋也沒有解釋,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到了仙書閣門前,卻發(fā)現(xiàn)門口一反常態(tài)地守著一個人。
葉鳶尋定睛一看,竟然是花琳瑯的那個同門好友,孟甜。
“你怎么在這里?”
孟甜顯然沒想到來人會是葉鳶尋,她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也不清楚啊,是梓荇上仙讓我守在這里的,說今日仙書閣不見客,借閱書籍者延后再來?!?p> 葉鳶尋的表情一滯。
她當(dāng)然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是梓荇上仙的意思。
能夠讓孟甜守在這里,說明他早有預(yù)料自己會照顧來。
葉鳶尋掩下落寞之情,隨后問道:“對了,最近都不見琳瑯,她還好嗎?”
孟甜似乎是因為上次花琳瑯中毒的事情,對葉鳶尋的苛責(zé)有心里陰影,到現(xiàn)在還對她有些畏懼,聞言勉強(qiáng)笑道:“花……花琳瑯每日都被香陌上仙拘著修煉,我平時根本見不著她?!?p> 說著還往后縮了縮,極度戒備地盯著葉鳶尋的雙手。
后者失笑,但一聽花琳瑯只是忙于修煉也沒說什么。
到了門前被拒見,她也沒了辦法,只能告別凌源和孟甜,獨自一人回了寒梅殿。
能夠確定的是,至少現(xiàn)在墨骨應(yīng)該是安然無恙的。
不然她也不會被擋在仙書閣門外。
只是不知道,墨骨不愿意見她,究竟是因為愧疚,還是別的原因。
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風(fēng)千陵之所以不對墨骨發(fā)作,肯定還是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
但此時,她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妖幻骨為什么會變成墨骨的原因,想要找到他失憶的成因,為他正名。
雖明白這樣對不起風(fēng)千陵的良苦用心,然而她卻不能不這么做。
葉鳶尋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夠窺得真相。
現(xiàn)在可以確定的是,墨骨極有可能是被當(dāng)初追殺她的魔族使了手段。
也就是說,只要追查到那個人,她就能夠知道,這期間墨骨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想到這里,葉鳶尋便想到了一種依靠記憶,追溯印象中存在之人的方法。
這也是上古的密法,尋常人是根本不會知道的。
而葉鳶尋之所以能夠知道,還得益于當(dāng)初在寒梅殿養(yǎng)病的時候,閑來無事就翻風(fēng)千陵書架上的書看到的。
他的書本本都是精品,其中有一本《道原經(jīng)》上就記載著這種名為“尋魂識蹤”的功法。
這種功法不需要任何門檻,哪怕你是初識階段的修仙者也可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