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幫陸休處理雜七雜八的事務(wù),這讓我對朝廷禮節(jié)有了更深刻的體會,我發(fā)現(xiàn)我真的完全不適合官場,不說其他,只是那些繁文縟節(jié),都足以讓我腦袋變成漿糊——查案都不會讓我這么為難,還是當特使最好了。
于是,跑了幾天我就煩了,干脆貓在泰叔的鴿舍偷懶,忽然,一個筆官急匆匆地走進來,我忙一閃身躲在鴿籠間。
筆官沒看到我,對著泰叔問:“泰叔,您知不知道陳大人去了哪里?”
泰叔也不拆穿我,慢悠悠地回答:“可能上天了吧?!?p> 筆官急得一跺腳:“哎呀泰叔,別開玩笑了,陸大人在找他,說可能在您這里,您要是沒見,我該去哪里找?。课沂诸^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我聽得一驚,不好,陸休猜到我在這里偷懶了?
泰叔笑了笑:“沒事,你忙去吧,我找他便是了。”
筆官道謝后,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見他走遠,趕緊出來拉住泰叔:“陸休知道我在這里,是不是叫我回去挨罵的?這可怎么辦啊泰叔!”
泰叔橫我一眼:“你確是在偷懶,挨罵也是應(yīng)該的?!?p> “不是啊,要讓我辦案緝兇,我半點怨言也不會有,可這幾天,天天做的不是點頭哈腰的事,就是舞文弄墨的事,我真干不了啊!”
泰叔笑呵呵地道:“我看你干得挺好嘛,能幫小休分擔不少,不然小休真是要累出毛病了,這段時間把他忙得啊,我看著都心疼,你說你怎么還好意思偷懶?”
“我——行行行,不跟您說了,我走了?!闭f著,我趕緊竄出門向公政堂奔去。
到了公政堂,看到陸休正在同一位我沒見過的特使說話,我便縮在門外等著。不一會兒那位特使就出來了,看到我,點頭示意道:“陳特使?!蔽覅s不知他的名字,只好尷尬地回個禮。
這位特使沒走幾步便施展輕功飛速消失,唉,果然大家都很忙啊!除了我。我心想著,進了門。
陸休見我進來,指指桌子:“你的信?!?p> 我顧不得其他,先細細觀察陸休的神情,陸休被我看得莫名其妙:“做什么?”
見他沒有訓責的意思,我嘿嘿一笑:“沒什么,你最近都忙瘦了?!?p> 陸休忍不住翻翻眼皮,沒說話。
我拿起信,拆開,原來是樂王的信,信中寥寥幾句,是邀請我去他的封地做客。要在平時,這絕對是我求之不得的,可現(xiàn)在大家忙成這樣我卻離開,是不是有些不仗義?
陸休見我半天沒言語,就問:“出了什么事?”
“沒有,樂王邀我去九原坡打獵……”我不好意思地把信遞給他。
陸休沒有看,而是直接說道:“那快去吧。”
我吞吞吐吐道:“呃……現(xiàn)在司里這么忙,怕是走不開……”
陸休好笑道:“你有什么忙的?”
這個反問實在誅心,我只能回答:“我……我?guī)湍忝Π ?p> 陸休微微一笑:“不必,我也知道你這幾日的憋屈??烊グ?,難得一向不喜與朝野之人打交道的樂王愿與你結(jié)交,別辜負了他的心意。”
“樂王不喜結(jié)交朝野之人?”
“嗯,你對江湖套路懂得很多,但這種人盡皆知的皇家逸事,你居然不知?”
我撓撓頭:“我不是大京人嘛,再說,我對朝廷啊皇家啊這些事,一向也不感興趣?!?p> 陸休笑了笑,看樣子心情不錯,多向我解釋了幾句:“那你倒是和樂王有幾分相像。雖然樂王與皇上并非一母所生,卻最受皇上疼愛,即使是皇上同母胞弟慶王也不能比。但樂王極為厭惡朝堂的古板與拘束,就連封地,別的皇族或是想方設(shè)法要油水豐厚的,或是削尖腦袋要靠近圣上的,只有樂王,偏偏選了最荒僻的九原坡。”
“哈哈,換做是我也會選九原坡,沒有達官貴人,只有飛禽走獸,又不費心思,又能打獵,多舒坦。”
“是啊,不過樂王心氣高,并不愿單單做個富貴閑人,反而非常向往快意恩仇刀光劍影的江湖,這些年,樂王一直在外闖蕩,皇上也沒有辦法,只能由得他做半個江湖人?!?p> 我回憶道:“沒錯,我與他相識的那天,正是他三年來第一次返京?!?p> “嗯,你倆確實有緣,樂王難得回來一次都能被你巧遇。”
“哈哈哈,那時我不認識他,還鬧了點小笑話。”說著,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忽然又想起一事,“對了,剛才在這里的那位特使怎么稱呼?我怎么沒見過他?”
“那位是楚英楚大人,是司里資歷最久的特使,不過經(jīng)常在京外辦案,為人又低調(diào)寡言,你不認識也是正常。此次是因有事與我相商,不然也不會回來?!?p> “哦,原來如此。”我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趁這幾日無事,你就動身吧,不然案子突然來了,你可就走不了了?!?p> “好,那我明日出發(fā)。”我應(yīng)了一聲,覺得今日陸休話變多了,便又問道,“你似乎很高興?”
陸休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朝廷那邊的事都已料理妥當,就等十日后參加祭天大典,然后便能拋開這些,專心辦案,我自然高興。”
“咦?這幾天我見你在大人物中間游刃有余,還以為你喜歡這些呢。”
陸休看看我:“喜歡這些的人,是不會待在欽臬司的?!?p> 當時的我,滿心被打獵一事占據(jù),沒有細想這句話,但很久之后,久到我開始喜歡懷念過去的時候,這句話卻時不時出現(xiàn)在我的耳邊。